如果说我们家族中有谁强烈反对这门亲事的话,那就只有虞舟了。在我连路都走不稳的时候,虞舟已经敢于反抗暴君了。
他据理力争,认为婚姻这种事应该交予我自己,没有人能随便决定另一人的人生,更何况我可是南境唯一的公主,怎么能这么早就定下亲事,我的婚姻不该和利益绑定,这和包办婚姻有什么区别。
当时父君听他激情昂扬地说完了这么多后只问了一个问题。
包办婚姻是什么?
虞舟的声音突然顿住了,他深切地感受到了这个世界与自己的代沟,这个世界没有人能理解他,没有人知道他的想法,他的想法在这个世界一文不值。
天横帝君看向被虞舟抱在怀里的我,我看看突然沉默的虞舟又看看笑容危险的父君,自己从虞舟的怀里挣脱了出来。
我跌跌撞撞地走向父君,天横帝君没有动作,直到我抱住了他的腿。当时我才三岁左右吧,甚至没有父君的一截小腿高,我抱着他不撒手,直到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可怕的杀气消失才松开手。
他把我拎起来,只对虞舟说了一个字:
“滚。”
没人能改变父君的想法,即使是自己的亲儿子也不行。
但自那之后我就被侍女们从自己的寝殿送到了父君的寝殿,我睡在摇篮里他睡在大床上,我看着天花板他看着我。
我朝他咯咯笑,他捏着我的脸竟然也笑了起来。
我们俩都看着对方笑。
南境皇室不是什么正常家庭,虞舟生而知之,他自小就不同寻常,但好在他出生在南境皇室这么一个神经病家族,不然按他表现出来的神异换个普通家庭早被当成邪祟附身了。
虞舟和虞悯都是南境朝臣带大的,至于我,我七岁之前是被父君带大的。
虽然这么说很不可思议,但我七岁之前确实日日跟父君待在一起,然而天横帝君实在不是个合格的父亲,我能平安长大完全是靠命大,不要指望暴君知道怎么照顾小孩子,我小时候经常饿得半夜爬他床摇他手臂,我在还没学会走路和说话的时候就学会怎么嚎啕大哭了,要是不哭得把暴君吵醒他根本不知道我饿了。
我三岁之前的日常是哭,大声哭,嚎啕大哭,饿了要哭冷了也要哭,不然狗皇帝天天躺他那张冰床上也不管我,他像养宠物一样养着我想起来了就投喂几口没想起来就放着我不管,我要是不自己争取迟早被他养死。
暴君不知道小孩子会饿会冷,我都怀疑他没经历过小孩子的阶段,他让侍女们把我的摇篮放在他的寝殿里,像养一棵盆栽,我经常在半夜冻得从摇篮里爬起来拼命摇他的手臂,摇不醒就又啃又咬,我在快被冻死的时候总算把他摇醒了,这狗皇帝睡得倒好,完全不知道自己女儿刚才经历了怎样的惊险,我冻得嘴唇乌紫直往他怀里钻,无论何时暴君的怀里永远温度高得可怕。
他竟然还把我拎起来欣赏我惨兮兮的模样,还朝我笑,他说,小东西,你命倒还挺硬的。
……唉,暴君没把我养死完全是靠我命大。
南境皇室三位殿下完全是各凭本事长这么大的。
虞舟现在依旧不喜欢我的未婚夫,他的说法每年都在变,但唯一不变的就是试图说服我反抗自己的命运:“那穷乡僻壤的小子也想娶我们金枝玉叶的公主,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梦吧他,妹妹,男人都不靠谱,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看到漂亮女人就走不动路了,表面上情深似海实际上花天酒地的比比皆是,而且北境男人一个个都生得凶神恶煞的,言行举止粗俗无比,还是我们南境的儿郎好,那昏君就算给你找未婚夫怎么找个这么远的!”
我想了想提醒道:“父君说我不用嫁过去。”
虞舟一愣:“那也不行!”
他不知从哪里又掏出把折扇给自己扇着风,但一点也没有冷静下来,“不成不成,小曦你才十六岁,还没成年,还是个孩子……该死的封建社会,嫁这么早干嘛……我现在就去找那昏君让他收回成命。”
我握住他的手,认真地提醒道:“父君会打死你的。”
整个南境都是天横帝君的一言堂,他说一就不能有二,他让你往南就不能往北,无人敢违逆他,敢违逆的都被他杀了。
虞舟是个犟脾气,他处处看不惯天横帝君的作风,但他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他想救人天横帝君就杀人,他想阻止战争天横帝君就发动战争,我觉得父君有时在故意针对他,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儿子能在他的打压下做到怎样的地步。
而虞舟从未被打倒过,他总是越挫越勇,天横帝君让他往南,他偏要往北,他就是叛逆,就是看不惯这个暴君。
暴君之所以被称为暴君那是因为他不能以常理概之,虞舟有时惹怒了天横帝君他也是真的不会手下留情的。
他们吵得最厉害的那一次天横帝君把虞舟打成了重伤,虞舟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没人敢去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