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钰摇头。
云央却不答应,从人群中蹦起来对他喊,“来嘛,快来,姐夫!求你啦!”
薛钰扫了一眼灯笼上的谜面,是有巧思,但不多。对于曾在翰林院担任翰林编修,参与过科考出题的薛钰来说,这实在是小儿科,若真参与其中,未免欺负那些同竞技猜谜的平民百姓们。
可在看见抬眸仰望他的少女时,他拒绝的话就说不出了。
“求你啦姐夫!!”云央喊道。
薛钰叹了口气,走了过去,不想她等,原本端方的脚步越走越急。
簌青愣在原地,公子刻在骨子里的沉稳、谦逊,怎么都不见了?
眼看着公子解了一个灯谜不够,还又解一个,一个接一个,只因云二姑娘看上的那兔儿灯是这灯谜摊子上最拿得出手的彩头,需得连解五个灯谜才可拿到手。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公子神态自若,簌青只觉得不认识公子了,这一晚上,公子也笑的太多了,不是素来不喜热闹么?
薛钰每答对一个谜题,云央就拍着手一阵欢呼,吸引的旁的人也都来围观,欢呼声此起彼伏。
薛钰忽然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即便当初三元及第金殿传胪也没有这样……
云央笑眯眯从老板手中接过还在缓缓转动的兔儿灯,赞许地看了一眼薛钰,心中激动面上却不显,轻描淡写道:“我们也就是凑凑热闹,老板,下次有更好看的灯,谜题记得出难一些呀。”
那灯的灯影剔透,流转间光斑斑斓,照得那少女的脸庞清俏美好,笑靥如新月,极甜,极媚。
薛钰恍然间意识到,云央真的长大了,脱皮化境,竟幻化出这么一个勾人而不自知的妖精来。
那灯谜铺子的老板曾经也是个读书人,每一面灯谜都是点灯熬油的巧思,如今被面前的男子逐个击破,方有种遇见知音的感觉,而且这个知音解题的路数明显高于他不止一点。
再一看面前的人,男子身量很高,有副好皮囊,气质温润沉稳,女子清丽娇俏,鲜妍婀娜,脸上却全无寻常女子的羞涩,对于心属之物全是势在必得的笃定,二人言笑晏晏,柔情蜜意定是夫妻。
“公子才高八斗,真令在下佩服!不知公子师从何人?我那最后一盏灯谜,是我自己都解不出来的绝句!公子对的一手好对子啊!”灯谜铺子的老板拱手一揖,真心夸赞。
云央心中嘚瑟的不得了,既嘚瑟又骄傲,特别想告诉老板,他是得了三元及第的状元郎的亲自指点呢!可她又深知薛钰谦逊自持,定是不愿她当众揭露他的身份的,云央只得憋住不说,但未免有些锦衣夜行的遗憾。
她的姐夫是个多么优秀的人啊!
老板满面含笑,颇为激动地又赠送了云央一个小灯,满口说着吉祥话,“今日年节,多送你们二位一个百年好合灯,可悬挂于帐子内,旋转时的光斑便可投在帐子顶,颇为有趣!祝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薛钰帮云央提包袱的手顿住,抬眸正色道:“你误会了,她是我的妻妹。”
云央心中惭愧,松开了原本牵着他袖子的手,暗骂自己忘了男女有别这回事,心里愈发地信任姐夫了。
庙会结束的时候下起了小雨,彩灯都熄了,赏灯的观景的凑趣的人如潮水般褪去,人声却还喧闹,有孩童不满于方才没买那摊子上的九连环,有夫妻分吃一碗甜酿甜甜蜜蜜的,还有拎着大包小包急着回家的。
薛钰和云央走在人潮里,恍然间和夜色融为一体。
雨势愈发凌厉起来,许多游人没带伞被浇湿了也不恼,嘻嘻哈哈笑着找屋檐躲雨。
马车停在不远处的巷子里,如果等马车穿过人群过来,还不如二人速速走过去。
薛钰面容沉静,脱下自己的大氅披在了云央身上,又为她系紧了帷帽,“走快些,别着凉了。”
雨势缥缈飘摇,兜头打来,云央身上却骤然一暖,鼻息间都是好闻的沉木香,那大氅还带着他的体温。
她抬眸看他,透过雨幕,雨珠顺着薛钰清瘦的颈滑落,薄肌冷白,被雨水冲刷后有种洁净的禁欲感,不知从何处刮来一片凌厉的雨水,很快浸湿了他穿在里面的锦袍,宽肩窄腰,天青色的衣袍贴着胸腹,勾勒出特属于青年人结实紧实的胸膛来。
她愣了愣,然后紧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跑。
薛钰人高腿长,云央使劲儿跑才能跟上,怎料一脚踏空踩进了青石板翘起摇晃的淤泥里,绣着白梅的绣鞋登时一片脏污,那泥水将罗袜都浸透了,森然的冷意自脚下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