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蝉看着他披上外衣,转身向门外走去的身影,心中一阵酸涩。
这本该是个多么好的良夜,若非有难言之隐,她又何苦这样欺瞒自己的夫君?连最基本的敦伦都无法做到,还算什么夫妻。
陆沣走出房门,叫来了侍女收拾床榻,自己则站在廊下,任由夜风吹拂脸庞。
微凉的夜风拂面,却未能消散心头的躁意,陆沣低叹了口气,兀自向着客室的方向去了。
*
自从宋蝉出嫁后,陆湛便总是独自宿在千鹰司,今夜也不例外。
上次他执意回府参加喜宴,已是悖逆圣意,惹得晋帝龙颜大怒。
若非此时大业未成,晋帝还需要陆湛这枚棋子制衡文官党羽,加之两人年少时的那点微薄情分,光这一道违逆皇命的罪名,就足以让他五马分尸。
或许是为了平息晋帝心中的怒火,又或许是为了别的什么,这些日子陆湛彻夜查案,处置了不少渎职的官员。
每当快刀划过那些人的肌肤,看着他们受尽折磨、哀嚎求饶的惨状,陆湛方能从中找到几分快慰,那些被宋蝉背叛的不甘与屈辱,才能稍稍消散些许。
明日要回府参加家宴,为避免路途劳顿,陆湛才从千鹰司离开回府。
将近东苑时,于夜晚的暗道上,陆湛看见一道行踪鬼祟的身影。
“谁在那里?”声音虽不高,却令人不寒而栗。
那道身影猛地一僵,明显在原地犹豫了片刻,才缓缓走近。
皎白月色下,逐渐显现出一张怯生生的脸。
陆湛向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一眼就认出这是陆沣房中的丫头。
那丫头害怕地低着头,手中还抱着一箩筐布料脏衣,其中一件锦缎里衣格外显眼。其上蝶恋花纹的绣样、藕荷色的绸缎,分明就是宋蝉最喜欢的那件。
陆湛眉头微微一皱:“这么晚了,你鬼鬼祟祟的在合理做什么?”
府里无人不惧陆湛威名,那小丫头早已吓得腿软,咣当一下跪了下来,筐里的衣料散落了一地。
“三爷饶命,三爷饶命,奴婢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要将这筐子脏衣服送到浣室。”她的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公府各房的衣服都是送到浣房,统一由浣娘清洗,这说辞倒也不假。偏偏陆湛眼尖,一眼就看见那里衣上沾着的血迹。
他的眼神骤然一冷,俯身攥住那小丫头的衣领,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这衣服上为何有血?送个衣服,你又何故如此遮遮掩掩,特意择小路走?”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刃,刺得那小丫头浑身发抖,“还不快说实话。”
小丫头吓得脸色苍白如纸,哪里还敢隐瞒,结结巴巴地说道:“三爷明鉴,我当真没有!不过是大公子刚行房事,见了血,嬷嬷让我去送这些脏衣,特地叮嘱我从小路走,别让人看见,免得惹了闲话。”
她犹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浑身抖如筛糠。
看着陆湛的脸色愈发沉冷,她的脸色也越发苍白。她早就听府里的嬷嬷们私下议论过,三爷行事狠辣无情,手上沾的血比上元节府里挂的灯笼还要红。
今夜竟好死不死被他撞见,哪还有自己活命的机会?小丫头只觉得双腿发软,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谁知陆湛一言不发,竟然缓缓松了手,只是直起身子,径直向前离去了。
月色将他的身影拉得越发修长,生出几分孤冷与肃杀。他的步伐缓慢而沉重,带着一种近乎压抑彻骨的寒意。
不知是怎么走回的房间,守夜的侍卫看见他突然回来,赶忙向他行礼。陆湛恍若未闻,只静声迈进屋内。
陆湛坐在桌前,未曾点灯,屋内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