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蝉拿定了主意,转身便离开了赵小娘的院子,改向陆湛住处走去。
可刚走出院门,她又忽然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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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陆蘅十九岁生辰宴的阵仗可谓空前盛大。除了公府阖家老小齐聚一堂,共贺生辰,更是广邀城中赫赫有名的世家大族、王公贵族同贺。
在这府中,向来只有老太太与国公爷大寿之时,才会摆出这般高规格的阵仗,如今陆蘅一场十九岁的生辰宴,竟也有了这般规模,实在是叫人咂舌。
足见陆蘅身为嫡长女在府中的地位,也让旁人对这场宴会背后的深意浮想联翩。
只有公府的老人才知道,早在陆蘅刚出生的时候,便有云游道士为陆蘅算过一卦,称她十九岁这年有一劫数,唯有在家中大肆操办生辰庆典,方能逢凶化吉。
还有一桩特别的深意,便是陆蘅且需平安度过此劫,才适宜谈婚论嫁。
也就是说,待这生辰宴顺利一过,陆蘅便会被许配给一位门第相当的公子,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为了这场生辰宴,阖府上下的仆人们忙活了整整两个月,不敢有任何懈怠,便是为了生辰宴能够顺利完成,其间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
吉时将到,达官显贵们携着厚礼纷至沓来,国公府前车马如龙,府内华灯高悬,一片喜气洋洋。
宋蝉刚坐下,陆泠便紧靠着她身边入座,上下打量了宋蝉几眼,问道:“你今日怎么穿的这样素?”
宋蝉含笑道:“大姐姐的生辰宴,我打扮得华丽,岂不是抢了大姐姐的风头?”
陆泠柳眉微挑,溢出一声冷哼,眸色朝桌子的另一边抛去:“还是婵妹妹心思细腻,处处都知分寸,不像有些人,仿佛生来就是个没眼色的,做什么都透着一股子刻意。”
这是在陆蘅的生日宴上,桌上还有其他世家女郎,饶是陆泠性子一向直爽,今日当着众人面,这话便夹枪带棒的,实在不像她能做出来的事。
宋蝉不禁好奇起来,顺着陆泠的视线望去,便见赵婉身姿娉婷地坐在那里。
赵婉今日打扮得很仔细,不仅衣服的布料绣纹是近日京中最时兴的样式,就连鬓间的珠钗与耳上的坠子,都是与衣服上的绣样相互衬映。
所谓人靠衣装,哪怕赵婉的样貌并不算很出众,在这一身华服玉饰的衬托下,竟也无端端生出几分清婉动人的姿色,让人忍不住侧目。
陆泠说话的声音不小,几乎一桌人都向她们这儿看过来,赵婉显然也是听见的。
只是她始终垂着眸子,一副柔婉顺从的样子,似乎并未受到这话的半点影响,反倒像是陆泠欺负了她一般。
众人目光交汇,心里都有了计量。
但凡稍有眼力见儿的,无一不察觉到赵婉今日的装扮实在是不合时宜。她这身张扬的派头,实在是有些“喧宾夺主”的意思。
陆蘅站在一边,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当看清赵婉的通身穿戴时,神情也不免微微一滞。
但很快,她便恢复了一贯的端庄姿态,走到女眷席间,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妹妹今日这身衣服真是精巧,与你实在是相衬极了。”
陆蘅言辞合宜,举手投足间尽是公府嫡长女独有的风范气度,让众人不由得在心中赞叹。
纵然赵婉再想相安无事,听了这话也不免脸红,连忙局促地站起来:“蘅姐姐过誉了。今日是姐姐的生辰宴,姐姐才是当之无愧的主角。我就算再精心打扮,也不过是萤烛微光,实在是比不得姐姐的明月之姿。”
陆蘅只是不置可否地浅浅一笑,转向席间众人道。
“还望各位贵宾切莫拘束,权当在自家一般自在随意就好。若有任何招待欠妥之处,改日我必定亲自登门,向诸位赔礼致歉,还请诸位莫要见怪。”
言罢,她便款步转身,仪态优雅地朝着宾客们所在的方向走去,很快融入那热闹喧嚣的人群之中。
“大姐姐气量非凡,我却没有这般肚量的。”陆蘅离开后,陆泠又是一声冷笑:“我一向最烦她那假惺惺的清高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