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声的心开始往下坠,她不敢去猜,不敢往最坏的方面的想。
“是姥姥……怎么了吗?你为什么哭?”
屏幕上依然显示着家里的天花板和吊顶,看不到许女士的脸。对面又是一阵安静,许女士在挣扎要不要说
出口。
“姥姥前段时间总是咳嗽,刚开始我们都以为是流感,但是吃了好几天药也不见好,前几天带着姥姥去医院检查了。”许女士没说下去,又哽咽了。
林云声不知道她等着的答案是什么,只觉得大脑“轰”的一声,一切好像都变空白了。
许女士不必说得太清楚,林云声觉得脑子里有一个念头开始一点一点地浮出来,很慢,却很重,像是从水底被缓缓捞起的石头。
林云声把手机的摄像头关上。
她突然不敢听下去了。
“癌细胞已经扩散了,医生提供了几个治疗方案……”林云声已经听不到许女士后面说什么了,她耳边只剩下一阵“嗡嗡”声,头发昏发胀,像是被人拎起来狠狠砸进深水潭,钝痛,又窒息。
前些天视频的时候,姥姥还在问她:广州热不热,工作忙不忙,话讲得慢慢的,一字一句都要听得清清楚楚。
她还说:“你姨姥从新疆寄了些枣过来,下次你回来给你炖汤。”
回来?
回来是什么时候?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姥姥带她去赶集市,从这头到那头,买完了菜就去给她买糖葫芦和爆米花。
又想起下雨天走在巷子口,她要踩水坑,姥姥把她像拎小鸡一样拎起来,然后说,“鞋子搞湿了可没人给你刷鞋,脏兮兮的小泥娃娃。”
这些画面此刻像不要命地往上冲,像是被撕开的某个口子,争先恐后溢出来。
她眨了眨眼,眼泪没落下来,心却开始一寸一寸往下陷。
许女士比她要更崩溃,她这些天一直在医院奔波,安排住院,安排病房,约见医生,探讨治疗方案……
“云声,生老病死,人这辈子就是这样……”许女士说,不知道是安慰林云声,还是安慰她自己。
林云声不记得是怎么挂断了电话,她想穿越回某个平凡到可以忽略的一天,只是坐在姥姥家的阳台上,头顶的风扇吱呀吱呀地转。
她陷进一个黑色的、安静的、没有尽头的水底。
直到一只手悄无声息地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她指尖是凉的,那只手却温热而坚定。她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动了动指节,没挣开,也没握紧。
林云声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喉咙像被哽住了一样,整个人仿佛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林云声觉得她应该哭的,但是她没哭,大脑像是断了电,所有感受都停摆了。
“云声……”周维忱轻轻唤她,只是两个音节,不长,那声音不重,却很稳。
林云声像是一下子被拉回现实,她的喉咙动了一下,像有什么堵住了。眼泪没立刻落下来,从鼻腔开始发酸,呼吸变得不稳。
过了一会儿,她小声说:
“前几天我跟她打电话,她问我什么时候去看她,我说我工作忙,我得忙完,要过年才回去……”
声音低得像一口气没吐完,就卡在嗓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