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是需要去等。等待ct、b超和穿刺的结果,等待抽血的排队,等待化疗结束和麻醉失效。
而在这漫长的等待里,填满空白的是不安和恐惧。
夏潮做不到在那个时候拿出课本。或许她也拿出过,但很快就被打断,匆匆起身,去拿化验结果、给夏玲倒尿盆或是擦洗身子。
最后未读的笔记越来越多。
直到某天她下定决心,对同桌说谢谢你,以后不用给我发笔记了。
你不回学校了?同桌问。
“嗯。”她记得自己那时低下头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又把话删掉,最后只是说,“我妈手术结果不好。”
对面似乎安静了一下。她们都是太年轻的女孩子,还不懂如何用场面话润滑一场沉默。一声叹息的时间之后,对面回复:“好,加油。”
“你也是,”她便答,“高考加油。”
她们的对话就断在这里。再一次回到学校夏玲已经去世,她本想放弃高考,但夏玲无论如何也想让她考一回。
遗愿的重量逼她上了阵。于是就有了那个叫人难堪的结果。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的时候,大家都在欢呼。有人冲回宿舍,把自己三年来的试卷都撕碎,站在高处奋力往下抛。
白花花的纸片纷纷扬扬,像葬礼上白花花的纸钱。而她站在这场大雪里,觉得整个世界都很安静。
她一直把这种平静归结为无所谓,后来意识到,与其说是无所谓,不如说是这是一种怨不了任何人的委屈。
是啊,大家都很好,同桌给她写笔记,老师也给她留了讲义,就连病床前的夏玲,临终前的那一刻仍在用愧疚的神色看她,说是妈妈亏欠你。
夏玲当然没有亏欠,养育之恩一场,已足够令夏潮感激。只不过是世事无常,落到谁头上都是一声叹息。
夏潮没有任何人可以怨恨,就只能怨自己。
但是怨自己又很委屈。
直到遇见平原,才有勇气把那句“是世界不公平”说出去。
也只有平原,会对她说,不公平就不公平。我忍耐规则,就是要打破规则。
懒散的两三句话,不知不觉地就把她心底的胜负心勾了出来。
真讨厌。
微信依旧亮着,夏潮把脸埋在被窝里,盯着发亮的屏幕,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些。
或许是因为微信对面的朱瑗讲得很开心。她便也絮絮地应着,礼貌地答谢。讲到后面大概是朱瑗也意识到自己开始话唠了,很不好意思地发了傻笑的表情包做话题的结束,然后对她说高三要加油哦。
高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