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楞已经说不出话来,他跪倒在地,手指在羊毛地毯上抓出深深的痕迹。
不过一眨眼的工夫,怀朔单于,这头草原上最勇猛的狮子,再也没能站起来。
两行热泪划过他的鬓角,企图暖回阿斯楞冷却的尸体。他还没能亲口告诉阎涣骆绯在世的消息,就这样近乎荒诞地咽下了此生最后一口气。
策勒格日跪在父亲身旁,颤抖的手抚过父亲死不瞑目的双眼。眼泪若洪水决堤,他疯狂地喊着父王,却得不到一丝回应。
当他再抬头时,眼中的悲痛已化为滔天怒火。
“阎,涣。”
他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个名字,仿佛要将每个字都嚼碎。
策勒格日缓缓站起身,四目相对间,昔日灿若朝阳的明眸化为灰烬,暴风骤雨在那双瞳孔里翻涌起巨浪,仿佛下一秒,他就要将面前的人啃食殆尽。
“不是…不是我。”
阎涣呆楞在原地,这一幅画面如若一块巨石猛地砸在他头上,将他分崩离析、头破血流。一切都那么突然,他甚至没来得及听清阿斯楞说的话,这位草原王便气绝倒下了。
悲、痛、惊、恨,无数的情绪揉作一块巨大的布匹蒙在策勒格日的心上,他血液上涌,仿佛之心。
此生第一次,他们眼中的情绪无限接近,两张脸更添相似,却是在这样荒谬的时刻。
边境线上,残阳如血。
两军对垒,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阎涣一身玄袍,策马立于阵前,对面则是杀意蒸腾的策勒格日。
“我父待你如子!”
“你竟为了夺下草原,用如此下作手段毒杀我父王!”
策勒格日怒吼,声音在旷野上回荡。
“阎涣,你个畜生,不配为人!”
“中原人说得对,你就是天煞孤星,地域的阎王,同你接近的人没有一个能得好下场!你父母是,我父王是,难道你还想害阿瓷为你而死吗!”
起先,阎涣还满面歉疚不解,可当策勒格日说出他克死了自己的父母,还提到崔瓷之时,理智几乎在眨眼间灰飞烟灭,此生二十九载的怒火窜成比天更高的烈焰。
崔仲明害死他的父亲,藏起他的母亲,明明他受尽凌辱,无比艰难地活到今天,却被人轻描淡写地用一句相克,掩盖他的痛苦,磨灭崔仲明的狠毒。
“杀!”
队伍里,不知是谁先喊出了这个字,两股洪流瞬间叫喊着冲上前去,不要命般地碰撞在一起。
刀光剑影中,阎涣与策勒格日终于正面交锋。
弯刀与长剑相击,火花四溅。策勒格日的刀法狂野如草原上掀起的风暴,阎涣的剑招则凌厉似北地尖利的冰锥。三十回合过去,二人身上都已见血。
“单于之死非我所为,你冷静一点!”
阎涣一剑挑开对方攻势,他步步后退,策勒格日却寸寸逼近。他逮住机会一剑砍下,竟在阎涣的肩头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这是真要阎涣的命了。
策勒格日回手一刀扫过,阎涣并未穿戴盔甲,好在闪躲及时,那致命一击才变做臂膀的一道血痕。
“是你毒杀我父,还想狡辩!”
鲜血染红了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