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阴阳永隔,母子天各一方。
护送队伍的怀朔骑士们注意到轿中的动静,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一个年轻的骑士策马靠近,用生硬的汉语说道:
“夫人也喜欢萨日朗花?”
“在我们草原,这是长生天赐予的祝福。”
骆绯轻声重复着:
“萨日朗?”
骑士笑着回应,许是看出了骆绯情绪并不高,于是语气里带着些安抚:
“是啊,萨日朗,意思是月亮之花。”
“单于知道您来自颍州,特意吩咐了婢女,将阏氏的帐房设在萨日朗花海附近。”
骆绯愣了一下,没想到怀朔王会对自己如此上心,不过她也只是扯出一丝笑意,略微点了点头,默然放下轿帘,重新陷入昏暗之中。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嫁衣上繁复的绣纹,那上面用金线绣着的鸾凤,此刻看来仿佛是被困在锦缎中的囚鸟。
就在骆绯眺望芍药花海的同一天,贺朝皇宫深处,一场秘密焚烧正在进行,十几个大箱子的物品被投入火中。
骆绯的画像、诗稿、绣品,甚至她在阎府时用过的茶具、穿过的衣裳。所有能证明她存在过的痕迹,都在烈焰中化为灰烬。
太监总管面无表情地监督着这一切,尖细的嗓音在空荡的殿中回响:
“陛下有旨,承恩侯之母骆氏已暴病而亡,从今往后,贺朝再无此人。”
“有敢妄议者,斩。”
诏书很快传遍各州郡。
颍州太守府首当其冲,骆成章书房中所有与女儿相关的物品都被查抄。老太守跪接圣旨时,双手颤抖得几乎捧不住那卷明黄绢帛。
“臣…领旨。”
他重重叩首,花白的头发散落在冰冷的地砖上。
当夜,骆成章独自坐在空荡的书房中。
抬头去看,墙上还留着取下画轴后的淡印,案上墨迹未干的诗稿被收走大半。老人颤抖着手,从暗格中取出一幅小小的画像,上面画着小女儿及笄时巧笑倩兮的模样。
画中的少女莞尔嫣然,一双狐狸眼中闪着灵动的光采,尚未染上日后那些愁绪。
“绯儿…”
老人轻唤一声,老泪纵横。
三日后,颍州太守府传出讣告:
颍州太守骆成章,因丧女伤心过度,旧疾复发,溘然长逝,长子骆绍为父扶棺办礼。
消息传到边境时,骆绯正被迫换上怀朔的新娘服饰。婢女为她梳妆时,小心翼翼地说道:
“夫人节哀。”
骆绯望着铜镜中陌生的自己,满头珠翠,额贴花钿,完全是一副草原新娘的打扮。她突然轻笑一声,笑声凄楚得让梳妆的婢女手一抖,玉梳掉落在地。
“父亲是知道了我的事才这样伤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