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知道了我的事才这样伤心的吗。”
骆绯轻声问,手指抚过镜面,仿佛这样就能触到父亲的容颜。
婢女跪地,始终不敢答话。
骆绯不再追问。
她起身走到帐外,望向南方颍州的方向。漫山遍野的芍药在风中摇曳,像是无数故人的魂魄在向她告别。
她缓缓跪倒在地,抓起一把带着芍药芳香的泥土,小心地用手帕包好,贴身收起。
“将离。”
她在心中默念。
“等着母亲。”
夕阳西下,芍药花海被染成血色。骆绯站起身,整理好繁复的嫁衣,向着单于的金帐走去。她的每一步都踏得沉稳坚定,仿佛不是去完成一场政治联姻,而是奔赴另一个战场。
从这一天起,贺朝的骆绯死了,活下来的,是怀朔的阏氏。
但在那袭华美的嫁衣之下,一颗属于母亲与女儿的心,仍在跳动。
风中,传来怀朔牧歌的调子,伴随着芍药花的清香,飘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怀朔部的王帐金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宛如草原上永不沉落的太阳。这里是漠北最辽阔的部族领地,牧草丰美,牛羊成群,骁勇的骑士们策马奔驰时,整片大地都在震颤。
斛律阿斯楞单于站在王帐前,望着渐行渐近的和亲队伍。
这位年轻的君主年仅二十五岁,却已经统领怀朔部五载。
他身着一袭玄色貂裘,裘袍下露出银甲寒光,腰间佩戴的弯刀刀柄上镶嵌着狼头形状的蓝宝石,那是独属于单于的权力象征。
当花轿停稳,侍从掀开轿帘时,阿斯楞看到了他的新娘。
骆绯穿着一身繁复的贺朝嫁衣,金线绣制的凤凰在阳光下流光溢彩,但她苍白的脸色和空洞的眼神,让这身华服显得格外沉重。当她抬头望来时,那双含着三分悲戚的狐狸眼,让阿斯楞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欢迎来到怀朔。”
阿斯楞用略显生硬的汉语说道,同时伸出手臂。
骆绯没有接他的手,自己步下花轿。她的目光掠过阿斯楞,望向远处无垠的草原,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单于不必勉强自己接受一个心如死灰的妇人。”
阿斯楞收回手,不但没有动怒,眼中反而闪过一丝赞赏。
“阏氏误会了。”
“在草原上,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故事生活,你的过去,只会让你更加珍贵。”
他顿了一瞬,补了句:
“这是我的草原,今后也是你的草原,再也没有人会欺负你。”
骆绯睫毛微颤,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当夜的王帐喜宴,草原各部首领齐聚。
篝火熊熊,烤全羊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马头琴声悠扬婉转。骆绯坐在阿斯楞身旁,面对满桌佳肴一动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