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见状,继续开口:
“小少爷如今袭了承恩侯的爵位,全因陛下开恩,若夫人抗旨自尽,便是再次忤逆圣意。到那时…”
她故意顿了顿,发现骆绯已有些发抖,这才窃笑道:
“小侯爷父债子偿不说,您身为颍州太守的父亲,和那位在泗京做将军道哥哥,他们恐怕都得因为夫人的一时冲动付出代价。”
金簪“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骆绯踉跄着后退,跌坐在轿中的软垫上。她想起儿子那双早熟的眼睛,想起丈夫临行前未能说出口的嘱托。雨
声透过轿帘传进来,像是万千冤魂在哭泣。
“将离…”
她喃喃自语,泪水终于决堤而出。
婢女丝毫不惧地走上前,弯腰拾起金簪,重新为骆绯簪好,而后轻轻整理着她额前的碎发,柔声低于着:
“夫人明白就好。”
“此去怀朔,是为两国和平。夫人若顺从,小侯爷自然平安无事,若有不从…”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但威胁之意再明显不过。
骆绯闭上双眼,任泪水浸湿嫁衣,当她再次睁眼时,眸中的悲恸已被冰冷的决绝取代。她缓缓坐直身子,整理好嫁衣的褶皱,声音平静得可怕:
“走罢,别误了吉时。”
轿帘落下,隔绝了最后一丝天光。
昏暗的轿内,骆绯轻轻抚摸着轿壁上那处暗红的血迹,仿佛还能感受到丈夫最后的温度。
雨越下越大,花轿在泥泞的道路上艰难前行,骆绯端坐其中,嫁衣如火,面容如雪。她知道,从这一刻起,那个曾经才貌双全的颍州才女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是一个为儿子苟延残喘的母亲。
此时,节度使府外,夏州的天边红如烈焰。
急促的叩门声惊醒了整个府邸。
老管家提着灯笼开门,看见两个披着斗篷的蒙面人从一顶轿子中抬出一卷草席,朝着节度使门前所以一扔,便匆匆而去,迅速消失在熙攘的街道中。
管家定睛一看,立即吓得魂飞魄散,跌跌撞撞朝府内跑去。
“将军…回来了。”
管家的声音在发抖。
主母迟迟未归,唯有阎涣赤着脚奔出卧房,跟着管家一路到了门前。当他颤抖着手掀开草席时,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阎垣静静躺在那里,还穿着早间那身玄色常服,只是此刻已被鲜血浸透。
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口遍布全身,最深的一处在心口。暗红的血痂凝固在破碎的衣料上,最触目惊心的是咽喉处那支鎏金箭,父亲说过,这是御林军的制式箭矢。
“爹爹…”
“为什么…”
孩子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爹爹不是去受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