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又是一年春花遍地时。
崔姣姣发现自己有孕那日,御花园的流苏花正开到极盛。
她弯腰拾起被风吹落的奏折时,突然一阵眩晕。阎涣原本在批阅军报,见状便赶忙扶了过来,玄色龙袍扫翻了墨砚都不顾。太医仔细地探着脉息,余光看见帝王的手紧紧攥着皇后的手腕。
“恭喜娘娘,恭喜陛下!”
话未说完,阎涣已经将崔姣姣打横抱起,她伏在阎涣的肩头上,看见沿途宫人们跪了一地,帝王的耳尖红得像是染了一树海棠。
他们又有孩子了。
随着腰身渐粗,崔姣姣开始嗜酸。
阎涣每日下朝后,第一时间便会去瞧崔姣姣,他怀里总揣着东西,有时是岭南新贡的青梅,有时是民间寻来的糖渍山楂。
这日,他神秘兮兮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竟是他托侍卫出宫采买的酸汤馄饨。
“快吃,还温着的。”
崔姣姣刚咬一口,突然“啊”地一声,一只手捂着腹部。阎涣瞬间变了脸色,却见她忽而舒展了眉头,拉着他的手便覆了上去。
掌心下传来轻微的震动,像蝴蝶扑棱翅膀。
这个曾一剑斩下敌将首级的男人,此刻竟手足无措地红了眼眶。
夜半惊醒时,崔姣姣发现身侧空无一人。
她循着灯光来到偏殿,看见阎涣正对着沙盘排兵布阵。走近了才发现,那沙盘竟是按产房格局布置的,各处还插着小旗,上有墨迹,“太医”“稳婆”“热水”…一应俱全。
崔姣姣没忍住笑出声来,阎涣看见妻子,一时有些局促羞怯。
“我是个武将,不懂妇人生产之事,怕忘了到时如何布置,这才…”
话未说完,他盯着崔姣姣一张比月色更柔和的面容,双眸之中竟盛满了一种愁怅。
“你生迢迢时,时局动荡、战乱四起,你一人守着后方,我却不在。”
月光透过窗棂,照亮案头摊开的一本《妇人病理》,崔姣姣顺着微弱的光看去,这才注意到,他的中指沾有墨痕,定然是熬夜批注医书留下的。
款步上前,崔姣姣小心坐在他的身侧,二人依偎着,在不掌灯火的殿内,静静听着一年春雨绵绵之声。
此时此刻,他们真实地爱着,而这一生,是用前两世的折磨和离别换来的。
腊月初八,崔姣姣在喝腊八粥时破了羊水。
阎涣推门而入时,屋内的炉火烧得正旺,崔姣姣攥着阎涣的手,在他虎口留下月牙形的血痕。他不断用沾了温水的棉布给她擦汗,嘴里不断念着安慰的话。
“看到头发了!”
稳婆突然高呼。
阎涣的手抖得比崔姣姣还厉害,一直到婴儿清亮的啼哭响起时,这个铁血帝王竟踉跄着跪在脚踏上,将脸埋进妻子汗湿的掌心。
洗三礼上,帝王亲自抱着裹在明黄襁褓中的女儿接受百官朝贺。
“朕之长女,封长夏公主。”
阎涣的声音罕见地温柔:
“皇后取名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