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我只改了你的命…”
她的瞳孔开始涣散,目光却依然温柔。
“我没能救赵先生…阿泱…还有…崔瓷…”
阎涣将脸埋在她渐冷的颈窝,滚烫的泪水浸湿了她的衣领,他像个孩子般啜泣着:
“你说过要当我的皇后…姣姣…”
“别走…”
崔姣姣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想再摸一摸他的脸,却最终无力地垂下,口中气若游丝地吐出一句:
“你送我的匕首…能陪我…下葬吗…”
她很想很想用力地抱紧阎涣,告诉他,不要怕,他独自走过二十二年,她不过是出现了三年的一个人罢了。可转念一想,最残忍的不是从未拥有,而是给予后又剥夺。
于是,崔姣姣又想说,不要怕,我会想办法看看可不可以再回来。
可是,如果再也回不来了呢?
如果她直接在崔瓷的身体里真的死掉了呢?
更何况,匕首刺入腹部真的好疼,她已经没有力气把这些话说出来了,于是,只能看着心爱的人在自己的面前声泪俱下。她的唇角勾起一抹遗憾的弧度,呼吸音轻得像羽毛拂过。
阎涣抖着声音道:
“就差一点…”
“你就是我唯一的皇后。”
最后的尾音消散在雨声中,阎涣呆滞地抱着怀中渐渐冰冷的身躯,耳边回荡着她未说完的话。
殿外,一代昏君的血肉正被暴雨冲刷进御沟,而殿内,新朝的缔造者跪在“事在人为”的匾额下,哭得像个失去一切的孩子。
那柄青白玉匕首静静躺在血泊里,刃上映出一道转瞬即逝的虹光,雨水拍打着窗棂,仿佛在诉说一个永远无法圆满的结局。
三日后,新帝登基。
二月初三,泗京城飘着细雨。
新裁的夏字旗在城头湿漉漉地垂着,直到午时才被阳光晒出些挺括的轮廓。
阎涣站在太极殿前的汉白玉阶上,听着礼官宣读诏书的声音在广场上回荡。他今日难得没穿铠甲,一袭玄色龙袍被春风吹得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依旧挺拔的轮廓。
“怀朔单于策勒格日,率部归附——”
诏书上的朱砂印还没干透,北疆三州的降表已经送到了案头。草原铁蹄千百年来偏安一隅,策勒格日宣布归附后,各地眼见大势所趋,纷纷响应,一并投靠了刚刚建国的大夏。
这本该是件喜事,可阶下的百官只看见新帝垂在身侧的手。
那握惯了剑的手指微微发白,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策勒格日接到消息时,正抱着襁褓中的小阎槐辨认星斗。前些日子兄嫂领兵直捣泗京皇城,未免危险,特将幼子送往怀朔,托付于他的祖母和叔父。
草原的暮雪初融,草甸上还留着残冰。信使跪在地上说完最后一个字,他手中的银刀“嗡”地劈开了矮几。羊奶酒洒在羊毛毯上,洇开一片暗色。
“王…”
老萨满捧着骨笛进来,看见他跪在地上,十指深深插进泥土里。月光从帐顶漏下来,照见他满脸的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