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姣姣笑意盈盈,轻摇了摇头道:
“将离征战是为天下百姓,我这边算不得什么。”
“若有一日、河清海晏,你再想办法弥补我吧。”
二人相拥,分别半年,如今终于能好好说说话。
三日后,司州刺史府的那棵老槐树下。
一壶新酿的梨花白静静摆在树根处,酒香混着积雪的清气飘散开来。树下的泥土有新翻动的痕迹,但已被落雪温柔地覆盖。
远处官道上,凯旋的军队正浩浩荡荡经过。为首的马车里,崔姣姣掀开车帘,望向刺史府的方向。她怀中熟睡的婴儿突然动了动,小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襁褓一角。
“槐儿乖。”
她轻抚儿子细软的发丝,一阵穿堂风掠过庭院,卷起几片枯叶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又轻轻落回树根处那壶酒旁。
恍惚间,似有书生模样的清瘦身影倚树而立,朝着远去的车队举杯示意,而后消散在冬日暖阳里。
一月后,贺朝,泗京城。
暮春的雨丝缠绕着贺朝王城的金瓦,将那些雕龙画凤的檐角洗得发亮。
阎涣的玄甲军如黑潮般涌入宫门时,最后一道夕阳正斜斜地照在“事在人为”的匾额上,给鎏金大字镀了一层血色。
崔姣姣跟在阎涣身侧,素白的手搭在腰间的青白玉匕首上。
她抬起头,望着熟悉的宫阙,一时间感到时光流逝,匆匆不回头。三年前她从这里逃出去时,还是个为拒婚而狼狈出逃的公主,而今归来,却即将成为这座宫殿的新主人。
“报——!”
传令兵踏着积水飞奔而来,军靴溅起的泥水打湿了朱红宫墙,他却一刻不敢懈怠,高声禀报:
“崔帝退守清心殿,声称要见千岁与公主!”
阎涣闻言冷笑,玄铁战靴在跨步间发出刺耳的“咯吱”声,他身形高大,逆光而立时投下的阴影几乎将传令兵整个笼罩。
雨水顺着他的眉骨滑落,在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前形成细密的水帘,却遮不住其中凛冽的杀意。
道路两旁,昔日耀武扬威的禁军此刻跪伏在地,有个年轻侍卫偷偷抬头,正对上阎涣扫视而来的目光。
那眼神,比抵在咽喉的寒剑更冷。侍卫顿时浑身发抖,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四海之内,连阎王爷听了阎涣之名都要思忖一二,更何况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侍卫。
崔姣姣站在阎涣身侧,素白的手指轻轻搭上他的臂甲。她注意到丈夫太阳穴处暴起的青筋,知道他正在极力克制杀意。
雨幕中,她清丽的面容宛如一幅水墨画,唯有那双杏眼亮如明灯。
清心殿内,崔宥端坐在龙椅上,明黄龙袍的下摆沾着暗红的血迹,他瘦削的手指神经质地敲击着扶手,在看到并肩而入的二人时,突然扯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帝师与皇姐联袂而来,真是让朕…”
“倍感荣幸啊。”
他的声音忽高忽低,眼神飘忽不定,时而盯着阎涣的佩剑,时而瞟向殿外的雨幕。
崔姣姣敏锐地注意到他右手始终藏在袖中,下意识向前半步,挡在阎涣侧前方。她今日特意穿了件月白色劲装,腰间的匕首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着。
“陛下何必再做困兽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