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知晓,此次离别的代价是什么。
阎泱点了亲兵一路悲伤,随行的,还有军师赵庸之。
崔姣姣心中阵阵打鼓,不知晓这一路凶险几何,阎泱每每忍不住问她,得到的也只是她眉宇间蹙紧的沉默。
他不明白,有相面之能的公主,为何此次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可他仍旧记得清楚,堂兄病倒恒州之时,他亲耳在门外廊上听见她说,堂兄有帝王命数,却会在一统天下后不久短折而亡。
他深信崔瓷的异禀,是以他发誓,要生死追随堂兄,可为何公主的愁肠一日日深重下去,难道堂兄漠州之行会遇危难,亦或是这一切都变了。
漠州位于贺朝最北之处,四季如冬、暴雪霜寒,是常人所不能忍受之苦地。崔宥算准了他会亲身前去救子,又怎会让他如愿。
四十个日夜轮转而过,等到阎涣携着赵庸之及亲兵赶至之时,漠州已是深冬。
寒风刺入骨髓,犹如千百支箭矢一并穿透肉身那般疼。
而他苦苦寻找的阎良,他的儿子,竟被他毫不费力地寻到了。
待阎涣飞身下马,掀起那顶护送阎良的马车门帘之时,他确实看见了他心心念念的儿子。
尚不足十岁的幼子,此时蜷缩在车厢最深处的夹角里,一动不动。
第38章
北风怒号,卷刀如刃,割面裂血。
阎涣只身立在车马之上,四周一片荒原,枯草裹霜零落,老树哀戚折腰,飘摇天地间,唯余惨白。
“良儿。”
他龟裂的唇微微发抖,屏着气入内,怕搅醒孩童酣然的美梦。
一盏茶的功夫,亲兵们于马上观望,只见千岁侯横腰抱着小公子下了车马而来。
寒鸦瑟缩枝头嘶哑着啼鸣,转瞬便被风雪吞没。
阎涣抿着唇,长眸被北地霜白的大雪刺痛,遮盖了半扇明眸。冻土坚硬如铁,马蹄踏过之处迸发碎裂冰屑,待到下一场大雪之时,燕过不留痕。
他步履艰难,每行一步都被厚雪拼命缠着靴履,风雪交迫,他死死将阎良护在怀中不肯放手,可厚实的狐裘包裹不住怀中人早已冻得僵直的身体。
终于,他一步踏错,栽倒在雪地中。
飘摇的雪花纷飞落下,沾染他的睫羽,化成眼边的寒泪。
亲兵中立即下马三人,快步奔跑至千岁侯身侧,持剑而立,静等吩咐。
他眼神涣散,双唇张了张,头颅低垂着贴向阎良的发丝间,噙着泪低声哽咽。
“良儿不怕。”
“今后,再也不用过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他垂眸,成颗的泪珠凝结成冰,滴落在阎良冻得发紫的脸颊上,砸化了他身上那一层裹着的冰碴。
“去找你母亲罢,她一定很想你。”
他小声地凑在阎良的耳边低语,诉说着只属于他们的秘密。
身后的亲兵从未见过千岁侯如此落寞之色,心中陡然一惊,有不忍者低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