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战,迎敌,片甲不留。”
短短八字,他无需解释过多,总让人升起自愿追随的一阵意味来。
策勒格日缓过神来,抽出身后挂着的那缠着狼皮的角弓,随即双眸如炬,只死死盯着愈发靠近的军队不语。
一炷香后,他仿佛发现些什么,眸色一沉,腾地用力拉紧弓箭,仅是眨眼间,一支羽箭撕开暴风雪。
远处,正拉弓搭箭的一黑甲兵卫便应声而落,弓箭落进白泥之中,顷刻掩埋于霜雪。
天色渐暗,策勒格日的身影模糊在白山之中,叫人分不清哪处是敌人,哪处是枯树。
正当泗京暗兵静待时机的寂静中,霎时,雪原深处亮起无数熊熊火把,早便赶至此处埋伏其间的骑兵自雪中显形,为首的一批中,有人执着怀朔部狼头图腾的军旗高声呐喊,象征草原威势的旗帜于霜寒声中簌簌作响。
“将士们,左贤王有令,此次出征是为援助千岁侯,你我便同皇帝小儿的兵打个痛快!”
将领一声令下,三万兵马高声应和,于苦寒之地骤然掀起一阵同心燥热之气,就连沉默如阎泱其人,竟也在心中万分激奋,摩拳擦掌,只为震慑崔宥的熊心鼠胆。
远处,崔姣姣站于阁楼之上,风卷着寒霜裹挟她的脸,便是在这样不真实的书中世界里,她真真切切的为他搬来活生生的三万援军,救了他的命。
第42章
漠州的隆冬如一把淬了毒的寒刀,劈开来,骤然变了色彩,剐得天地间只剩下刺目的白与黑。
草原而来的怀朔铁骑在雪原上铺陈开来,狼头旗帜被北风呼啸着,扯得笔直。
策勒格日纵马上前,手中紧握不放的长剑冒着雪光,刀柄之下缀着的狼牙吊坠于风中不断碰撞着剑刃,旋转着,敌得过千万声号令。
放眼望去,便是在策勒格日的对面,远远地,中原玄甲兵如黑色的潮水奔涌而来,恍惚间,形同帝王书案之上,少年君主习字顿笔后,那泼洒而下的一池墨汁。
黑狼蔓延过山脊,阎泱一身由玄铁打造的盔甲由内而外冒着绵长的白气,他缓缓抬手,手中丈八的马槊尖头亮着寒气,稳稳地指向敌军。
‘呜——’
怀朔牛角号吹起之声响彻云霄,顷刻间,搭弓拉箭之声几乎同时响起,随即抬头望去,箭雨齐发,以不可逆转之势遮天蔽日。
刹那间,两军交融,盔甲碰撞之声、坠马声、嘶吼声、哀嚎声,杂融混乱不堪。
阎涣的身姿在乱军中格外醒目。
崔姣姣自远处驿站阁楼之上眺望,一片漆黑天幕之下,是交打在一处,染红雪原的浪潮。她算是第一次真正见识到战场,第一次亲眼俯视战争,心中除却无法抹除的惧怕之外,只剩担忧。
惊惧战乱之后果、恼恨昏君之疑心、更忧心他的安危。
只见那久经沙场的千岁侯弃了繁重的头盔,乌发高束自身后飞扬着,早已沾染了飞溅的血点,他挥舞长枪,自是杀出一片路来。
三名泗京骑兵同时策马疾驰而来,却见阎涣的枪尖倏忽轮转,竟一个用力,将横刺而来的三把长剑齐齐挑飞。战马扬蹄嘶鸣着,带他深入敌军腹地,长枪精准横扫时,一排血珠随着他的动作飞泻而下,自他的行迹铺出一条血路。
那一日,他也如此刻般,为自己杀出活路吗。
崔姣姣不住地想,浑然不觉早已因担忧而泪满眼眶。
“帝师的身法还是儿时同先节度使所学,这么多年了,一招一式竟不曾变。看着此景,臣竟险些以为是时光倒转,又回到了先节度使为国出使、征战沙场的时候了。”
赵庸之在她身后看着,缓缓道出这么一句。崔姣姣品出不对,忍不住侧过脸问:
“赵先生如何知晓节度使杀敌招式?”
他愕然,平素最是巧言善辩的一张嘴,此刻竟说不出一句。
半晌,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