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姣姣涣散的视线缓缓聚焦。
她知道崔宥为何如此执着,那卷羊皮图上不仅标注了边防驻军,还藏着阎涣这些年暗中培植的势力,有了它,就能将阎氏党羽连根拔起。
可惜,除了阎涣本人,只有她这个“枕边人”或许知道图在何处。
“我…”
她刚开口就呛出一口血,殷红染深了胸前残破的衣料,却没阻碍她开口继续:
“本公主倒是好奇,陛下派了多少波人去千岁侯府。”
“只怕是…都空手而归罢?”
火把“噼啪”炸响,骤然亮起的火光映出崔姣姣此刻的模样。
曾经令满朝惊叹的容颜如今惨白如纸,右肩一道鞭痕蜿蜒至肩后,素白的里衣更是被鞭子抽裂了好几处,露出里面交错的血痕。
只是尽管如此,她依然美得惊心。
那种美不再像盛放的牡丹,而像雪地里将熄未熄的炭火,在灰烬中执着地透出最后一点红。
“啪!”
又一鞭抽在她背上,血珠飞溅到刑官的脸上,诡异如幽冥。
崔姣姣咬破的唇瓣扯出一个笑,始终不曾妥协。
子时的更鼓透过三尺厚的土层传来,沉闷的像垂死者的心跳声。此时,崔姣姣听见牢门外传来三长两短的叩击,那是牢门迎来官员的暗号。
赵庸之一身官袍,缓缓踏着积水走来,官靴沉重,踩碎了水洼里倒映的月光。
崔姣姣模糊的视线依稀看清了他,那个两面三刀的军师。他的眉眼依旧如画,只是眼角又新添了几道细纹。
他手中捧着的鎏金药匣与这肮脏的地牢格格不入,就像他永远纤尘不染的仪容与此刻满襟蛛网的狼狈。
刑官立即退至一旁,躬身作揖,一副极其严肃的模样道:
“赵大人,您怎么亲自来了,莫非…”
赵庸之瞥了那人一眼,不徐不疾答:
“陛下有命,询问长公主之事至关重要,需得本官亲审,以免有私。”
刑官的腰杆塌得更低,听见是天子之托,便毫不怀疑地退了出去,留给赵庸之一个独自审问犯人的时间。
顷刻,逼仄的牢房中只剩下他和崔姣姣。
“长公主。”
他恭敬蹲下身,与以往对待她的谦逊姿态并无二致。
接着,赵庸之自怀中取一条出雪白的丝帕,抬起手,轻轻按在她额头的伤口上,为她拭血。动作间,他轻声开口:
“交出来吧,何必为张图赔上性命?”
崔姣姣看着他眼中不知神色的模样,突然笑了出来,问道:
“先生。”
她干裂的唇瓣渗出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