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一向冷淡,而此刻却充满了轻飘飘的笑意,轻得几乎要把祝青序捧起来。祝青序往被窝里继续埋了埋,明明听到他声音了,他才懒得回答呢。
没人回答,宋寒灯也没再发问。
屋内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里。祝青序揉揉眼,在他即将要再次昏睡过去的前一秒,某人阴嗖嗖的声音猛地在他头皮炸开。
“别装睡了,我知道你醒着。”
酝酿好的睡意被人吓得无影无踪,祝青序哎呀一声,有些烦躁地抓着被子盖回头上。宋寒灯在旁边笑了一声,接着捉住被沿缓缓掀开:“赶紧起床了,等会要去退房。”
“你让我睡一会儿,”舒适的黑暗被骤然驱散开来,祝青序紧紧闭着眼,整个人也朝被窝深处缩了缩,“我好困……”
身边的力道一收,祝青序才心安理得地滚回了被子里。他睁开眼朝着宋寒灯的方向偷偷看了一眼,但就是这一眼,把他吓得瞬间清醒过来。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少年音调猛地拔高,连声音都带上了惊愕的意味。观之宋寒灯却有些迟疑地抬手,接着慢吞吞地碰了碰侧脸。
“没红啊。”
和平时不同,宋寒灯声音放得轻,动作也滞缓,声音更是带上了罕见的迟钝。见他这副慢吞吞的样子,祝青序所有的睡意都瞬间消失:“等等,我来摸摸你。”
他利落地从床上爬起来,接着半跪着身子去触碰他的脸。宋寒灯喉结动了动,他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由着祝青序小心翼翼地探上了他的额头。
“这么烫,你发烧都不说一声的吗?”半晌,祝青序收回手指,声音带着些责怪。听到他这么说,宋寒灯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接着老实地开口。
“我一大早就起来了,但是我真的没感觉到。”
“这都不知道,我看你真是肾虚……”口上说着责怪的话,祝青序很快支着胳膊坐了起来,“走,去医院。”
听见他这么说,宋寒灯几乎是下意识拒绝:“就发了点烧而已,等会我去买点药就行了,哪里这么兴师动众。”
“这哪叫兴师动众?这明明是爱惜身体啊。”
祝青序才不管他的抗拒,他飞速地披上衣服,接着利落地把围巾往宋寒灯脖子上一拴。他抓着围巾的两端,力气用得也极大,大到让宋寒灯一度以为这人要活生生把他勒死在这里。
拴好围巾后,祝青序满意地后退几步,打量他的目光像是在欣赏一个完美的艺术品。
“我系得真漂亮,这样你就不会冷了嘛!我们去医院!”
宋寒灯几乎没有进过医院,他对医院的印象无非就两种——贵,生离死别。
第一次进医院是他很小的时候。故事隔得太远太久,久到他几乎对这件事失去了印象,他只隐隐记得他妈妈在一旁不耐的神色和催促的语气。
“给小孩治病就这么贵,你们医院是不是在坑钱?”
医生好像解释了句什么,很快便被母亲反驳了回去:“小孩哪这么娇贵?谁说大人能用的药小孩就不能用了?下次不来这里了,尽坑钱。”
手臂上还残留着针孔的疼痛,小宋寒灯半天硬是没吭一声,但眼泪早已在眼眶里打起了转。他的妈妈在一旁坐着,身上的裙子红得像烈焰,正翘着二郎腿不耐烦地玩手机。
第二次进医院时是外婆去世,他刚跨进医院没半步,迎面而来的就是来自宋叔叔的一巴掌。叔叔指着他,指尖颤着,声音撕心裂肺:“你说你要你外婆去学校干嘛?!她年龄这么大了,你难道不知道她会有危险吗?”
重重的灰影从眼角蔓延开来,他隐约看见宋叔叔愤怒到极致扭曲的脸,他看到身边的人欲言又止的神色。湿润的触感如同密密麻麻的针席卷而来,最后顺着他的皮肉生生扎入心脏里,宋寒灯抬了抬头。可是天边并没有下雨。
他坐在走廊边,撑着脑袋近乎麻木地盯着面前的墙壁。直到眼前纯白色的油漆慢慢化去,变成了灵堂里飘飞的白绫,他才有些麻木地站起身。
自此之后,他再也没有去过医院。
一番检查下来,宋寒灯竟然得了肺炎。还好他们发现得及时,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要住院——这意味着祝青序又不能和他的小男友快快乐乐地腻在一起了。
“症状刚开始会有些严重,”走廊外,医生照常询问道,“但并不是什么大病。你朋友是不是突然着凉后一并诱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