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罢。给贵客加壶酒。
吃饭是个好机会,边吃边喝酒,细小处可以泄露许多秘密。
早晨杀的三只公鸡,六只鸡腿,此刻全堆在食案上,香气弥漫。
宾主两人对坐吃鸡。
乡野山间自然没有京城那么多精致餐具,每人一双长筷,一只汤匙,一把小银刀。拆鸡去骨用银刀不得劲,偶尔用手。
章晗玉漫不在意地用手拆鸡。
她一双手生得秀气,在庭院阳光下拆鸡吃肉不亦乐乎,姿态不仅不难看,自带一股悠然闲适的风致。
贵客在青纱帐后,试了几下便放下小银刀,居然也和她一样,直接用手。那双骨节分明的修长的手也开始拆鸡。
章晗玉瞧得稀罕,边吃边笑看。
她在京城时虽然也讲究仪态,那是讲究给外人看的,在自家里并不讲究。
但她清楚知道,京中大族出身的郎君,以外表仪态分贵贱。人前人后处处讲究姿态,规训几乎扎根到骨子里。
这位怎么回事?追求山间野趣,返璞归真了?瞧着不怎么像京城那位前夫。
她想多了?
两人对坐,各自拆了半只鸡,配一壶清甜的新酿酒,对着瀑布喝酒吃肉,也算痛快。
章晗玉去水边洗净了手,走回来时,正好看到一盘鸡骨头整整齐齐码好,大骨排列在下,细碎小骨排列在上,从青纱帐后送出来,被随身亲卫接走。
章晗玉:“……噗。”
看起来不讲究,骨子里还是讲究。这位贵客实在有意思。
脸上笑着,心里又升起一丝警惕,细细地扎在心底。
表面装作若无其事,扫一眼挪开。
贵客的酒壶半空,又递进一壶新酒,催促贵客多喝点。
“说起来,贵客和凌郡守交好,晚生斗胆猜测,应是四十上下的年纪?”
她举杯冲青帐敬酒,
“人生四十不惑。晚生活到二十三岁的年纪,疑惑丛生。”
如果贵客果然只是个逃亡巴蜀的贵客,活到四十来岁,娶妻生子,妻儿又撇下他跑了。也算是经历丰富,人生起落都有过。
半辈子有没有自己做过主?还是也和她相似,仿佛涛涛流水当中一根浮木,随波逐流,飘到巴蜀郡来?
她敢问,贵客敢不敢答?
借着那点酒兴,她一边喝酒,一边提笔书写。
也学贵客那般,把写好的纸张递进青纱帐边,晃了一晃。
敢不敢接?
把她当做山间树洞,吐露一堆莫名其妙的心事,又问一堆莫名其妙的问题。
她也有疑问,贵客敢不敢接她的纸条子,给她答疑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