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姿势体面地举杯拢袖,当面喝了敬茶,把空杯放去托盘里。
又取出一支琉璃钗,赐作见面礼。进门头一天的敬茶之仪顺顺当当地完成。
章晗玉立在两位长辈面前,姿态恭谨有礼,含笑听他们提起凌凤池早早病逝的母亲,亲自教养他长大的父亲。
凌凤池的父亲心怀远大,临去前最在意的便是重振凌家门第。大侄儿这些年来殚心操劳,以一己之力担起家族门楣,如何地不容易。
凌三叔说得有点琐碎,章晗玉握着琉璃钗,眉眼噙着笑,极耐心地倾听。
三叔母听得感动,在旁边频频点头。
乍看堂上这场面,倒有几分全家和睦,和乐融融的感觉。
凌凤池的目光落在章晗玉握钗的手指尖上。
手握着名贵易碎的琉璃钗,纤长指尖来回缓缓的抚摸几次,在钗身中间处一顿,做出往两边掰的细微姿势,很快便按捺住了。
——倒也不是她有意想要毁钗,落三叔母的颜面。
这几年日日相对,他看得多了,也就猜出,她听着听着,觉得无聊了。
手头下意识想找点事做。
凌三叔说得差不多,口渴,举杯要喝茶。章晗玉动作自然地上前倒茶。
之前被撞翻的那盏敬茶,便这么不动声色地续上了。
一番应对下来,短短两刻钟功夫,三叔母对新妇的观感大变。
昨日新妇被押入洞房,她虽人未去,却明明白白知道的。
三叔母握住章晗玉的手,仔细打量。
新妇的手指也生得极好看,青葱一般,纤长秀气,叫三叔母没忍住升起几分怜爱之心。
女儿家一辈子能做几次新娘子?这般难得的美人嫁入凌家,新婚大喜日子,哎,搞得什么乌七八糟的。日后回想起来,岂不是终身的遗憾。
三叔母感慨道:“可见名声毁人。从前我还以为凤池会娶个如何厉害的豺狼虎豹回来,当面一看,分明是个难得的佳人。凤池有福气啊!”
章晗玉语气柔和地寒暄。
她缓声说话时嗓音极动听,即不过分热络逢迎,又不至于显出冷淡。偶尔浅浅地一笑,恰到好处,惹人喜爱。
凌凤池立在两步外,目光往下,看她藏在袖中的另一只手。
纤长如青葱的手几次轻轻地抚摸琉璃钗的中段,想掰,又忍住。
话题渐渐寒暄到仲春天气转热,衣裳添减不当,容易引起头疼脑热。
“说起来,”章晗玉闲聊般地撩开发丝,露出一边白玉般的耳朵。明珠耳珰在烛火下闪耀夺目。”三叔母,晗玉耳朵有点疼。许是天气热了,昨晚才穿的耳洞,感觉有些发红肿胀。叔母帮看看,弄点什么药涂上?”
三叔母果然凑近去看,讶道:“哎哟,耳朵眼是有点肿。是不是穿耳洞时蓖麻籽揉耳垂没揉好?”
章晗玉茫然道:“什么蓖麻籽?夫君直接拿金针穿过去了。”
三叔母大为震惊,“凤池给你穿的?哎哟,女儿家穿耳洞的事,怎好叫凤池动手?他自己又没穿过!”
章晗玉笑看一眼身侧的凌凤池,什么也没说。
在场两名凌家小女郎也都吃了一惊,眼神齐刷刷跟随过来,默默地看一眼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