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这位老者对新出现的支票,还持有怀疑态度,不像刚才野山寿明。这也正常,老年人对很多新生事物不了解。卢灿便示意阿忠去找田乐群,她那儿应该有现金。
阿忠闪身出门,屋内只剩下老者与卢灿两人。
卢灿将手中的书籍递给对方,“老先生,《宋文选》……你有几本?出售吗?”
老者上下打量着卢灿一番,笑道,“有家传?”
这句问话是有说道的。
现在的大学教育,基本上都是泛泛而教,都不会涉及到更深层的知识与见解。在中国,自商周以降,学术传承就分为师徒和家传两派,只有这两派的学术传承,才会培养出如卢灿这般年纪就喜欢“古籍研究和收藏”的年轻人。
现代的师徒传承已经很淡漠,即便有真正的师徒关系,绝大多数都是大学时期表现优秀然后被老师收入门下,如此下来,弟子的年纪不会太小,至少也是三十往上。譬如钱穆的关门弟子,虎博的馆长助理戴静贤,已经是师徒传承中的佼佼者,他今年已经三十三岁。
卢灿看起来很年轻,老者刚才又听说卢灿来自香江,很自然的想到“家传”。
卢灿一笑,拱拱手道,“鄙姓卢,家祖原本为香江中文大学教授。”
老者点点头,正准备说些什么时,忽然一怔,又抬头看向卢灿,“你是……虎园博物馆的那个卢?”
终究还是被对方认出,卢灿点点头,“鄙人卢灿!观之……老先生也不是凡人。”
“嗨~~!没想到卢桑竟然光临我这小店!”老者双手一合,似乎在感叹,又哈哈一笑,摇摇头,“听说固庵先生也在阁下的虎博任职?哦,老朽是平泽兴,估计卢先生没听说过,以前在京大和固庵先生有过接触,他可能还记得老朽。”
平泽兴,京大教授,与饶老有过交集……
卢灿快速将这些信息在脑海中综合,还真想起一位!立即微笑拱手,“原来是平泽校长当面,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老者摸摸光光的前额,“咦?你还真知道我?固庵先生应该不会和你提起我吧。”
卢灿呵呵一笑,“饶老虽然没说,可平泽先生在狭山事件中,为弱势群体发声的义举,我还是听说过的!”
听到卢灿提及“狭山事件”,老先生摇摇头,有些感慨,同时也确信卢灿知道自己。
此老名叫平泽兴,东洋汉学家羽田亨的弟子,1957年开始担任京都大学校长,当时东洋著名学者、汉学家、社会学家、教育家。
1963年5月,东洋发生著名的“狭山事件”,嫌犯是一位名叫“石川一雄”的“非人”,受害者是少女“中田善枝”。简单说起来,就是一起绑架勒索不成后的撕票案。
这起案件在当时非常轰动,绑架少女并残忍撕票,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就是这起案件引发东洋全社会对于“非人部落”的思考。
东洋的阶层划分很明显,从金字塔顶端的天皇到最低端的行脚商人,非常固化,不仅如此,当时的东洋还有一些人是不配列在那个金字塔里面的。
他们被称为“非人”,这一部分群体则被称为“被差别部落”,像乞丐,戏子等,没有固定财产,没有固定工作,非人只能与非人通婚,甚至有些地方都不能进入。
石川一雄就是一位“非人”。
当时“惩治凶手”的舆情沸腾,在这种背景下,警方在石川一雄在还没有认罪时,就以“证据确凿无需认罪”的名义而结案,并送交法院审判。
平泽兴认为如此对待一名“非人”,是社会的不公平。他在报纸、电视媒体上呼吁,应该慎重对待这起案件,严肃思考东洋的“被差别部落”。言语之中,自然也就有了对石川一雄的同情。
在群情汹涌的态势中,他作为京大校长,说这番话显然不合时宜,很自然被人针对,口碑迅速崩坏,有些媒体甚至认为他别有居心——亲苏盟,搞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