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懿一直在门口站了许久。
大雪纷纷扬扬,落在她单薄的素色衣衫上,春黛进来的时候,下意识往她乌黑的发上看去。
洁白的雪花点缀在乌黑如墨的头发上,若是不仔细看,像极了年老后斑白的发色。
可她看不见娘子老了之后的样子了。
春黛眼眶一烫,眼泪又不自觉滚了出来。
没了血竭,现在谁还能救救娘子,能不能让她不要死……能不能,能不能用她的阳寿换娘子长命百岁。
春黛死死咬住唇,紧紧捂住嘴巴,可压抑不住的呜咽声还是从手心里溢了出来。
沈知懿听见哭声,怔怔收回望向门外的视线,走到春黛身边,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对她温柔地笑了笑:
“别哭,我们就要自由了,不是么?”
离开裴府,离开京城,从此以后不论生死她至少拥有过短暂的只属于她一人的自由。
春黛哇的一声哭出来,一把将沈知懿紧紧抱住。
这几日是一年中最冷的日子,天快黑的时候,春黛背着包袱扶着沈知懿一起出了裴府。
漆黑的天空中只余了一丝雾蓝色,裴府门口的两盏宫灯孤零零的亮着,朱漆色的大门在她们背后缓缓阖上,在阒静的夜色中发出沉重的“嗡”声。
沈知懿停住脚步,缓缓回头,视线从将要阖上的门缝中看进去。
将暗不暗的天色下空无一人。
她微微垂眸,眨了眨眼,冰凉的风灌入鼻尖,鼻腔里酸涩上涌,眼底的泪便溢了出来。
心底说不难过是假的。
这一走,此生怕便是永别。
裴淮瑾身上不仅有她所有年少的情谊,还有她所有关于这个京城、关于从前沈家的一切、关于从前明艳张扬的日子最后的记忆。
她将太多复杂而炽热的情感系于他一身。
随着裴府大门“轰”的一声阖上,所有的一切,在这个漆黑冰冷的飘着雪花的夜里尘埃落定。
宫灯摇摇晃,眼前的地面被暖黄色的光打亮又很快黯了下去。
沈知懿死死攥住春黛的手腕,喉咙里紧得几乎发不出音来。
好半晌,她竭力压着声线,低低挤出两个字:
“走吧。”
春黛死死咬住唇,仓皇点了点头。
沈府距离裴府不算远,在拐过去的另一条街上。
如今的沈府虽被抄了家,但圣上并未下旨将宅子翻新或是赐予谁,是以这幅宅邸如今还保留着沈家被抄家那一日的模样。
巨大的宅院在夜色下被勾勒成一个模糊的黑色轮廓,从院墙往进看去,最高的几处亭子和屋舍还保留着被火焚烧过的痕迹。
昔日的辉煌、门庭若市的沈府变成了一堆残垣断壁。
空气中似乎还能闻到那日烈火灼烧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