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骨裂声,约瑟夫痛苦地倒在地上,而后玛蒂尔德的【圣疗】亮起,西伦伤口的血逐渐减少。
“耶和华拉法。”西伦对自己又用了一次圣疗,然后看到正扑向约瑟夫、把他五花大绑的士兵们,说道:“把他扶起来就行。”
于是法夫纳和罗根押着他的双手,恨恨地看着他,西伦则在玛蒂尔德的搀扶下坐稳。
【圣疗】只能治愈外伤,可那枚子弹似乎还在自己的腹腔里,西伦忍着疼痛,看向约瑟夫。
“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不杀了我!”约瑟夫难以面对西伦的眼睛,满脸通红地咆哮了起来,但被两个士兵死死按住,他那声音里尽是绝望。
“神不会放弃任何人。”西伦将手按在他头上,“我原谅你,看,它已经愈合了。”
泪水从约瑟夫的脸上喷涌而出,很难想象人会哭成那个样子,带着绝望的哀嚎,仿佛是失去了一切的孩子。
“这是个疯子吧。”玛蒂尔德小声说,身旁的艾尔德里奇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西伦坚定地看着约瑟夫。
精神分析通常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他此前甚至做过长达一年的长程分析,期间患者会痛苦、会逃避、会一次次打电话来说“顾医生我不想来了”。
但在那时,他必须要坚定地拒绝:“不,你必须来,老时间,如果你不方便,我会去你家。”
因为在那个时候,支撑治疗进行下去的,只有分析师的执念。
他必须一次次否决患者的逃避,强迫他直面自己的痛苦,他要扮演大他者,强行介入患者的世界。
他按住约瑟夫的肩膀,用居高临下的视角冷冷地看着他:“作为我的病……信徒,你可以决定什么时候开始告解,但什么时候结束,只能由我来定,明白了吗?”
约瑟夫第一次冷静了下来,他看着西伦那冷漠的、俯视的、无情的视角,反而感到像是回到家一样的安全和舒适。
“我专门看过你的档案。”西伦说,“你曾是无地农民,从司门员一路做到神父。”
约瑟夫没有说话。
“不容易吧。”西伦说道。
泪水再度流出,约瑟夫浑身都在抽搐,肥胖的身体抖出脂肪的纹路,他已经用行动来回答了。
“你大概率是不识字的,只会念几句圣经的片段,所以你是后来学的,你或许会被人嘲笑、被侮辱、被谩骂、被排挤……但你却在这样的环境里学会了识字和写字,支撑你的,又是什么样的信念呢?”
西伦按着他的头,他的话语虽然温柔,但手上的力量却死死地按着他。
这并非因为他乐意,而是他知道约瑟夫喜欢,这是他的安全区,是他曾经习以为常的大他者的姿态。
这正是他最初的症结所在。
他经历了太多的痛苦,无论是失去土地,还是在教会的组织结构里摸爬滚打,创伤性的事件摧毁了他符号界的认知。
此后他将社会规则内化为一个残酷的大他者——这个他者只认可谄媚与服从,他坚信权力世界的运作规则就是互相践踏与迎合上级,这成为了他稳定的幻想框架。
甚至他肥胖的身体或许也是享乐的标志,但这种享乐并非常说的“快乐”,而是一种通过自我贬低获得的扭曲快感。
他完全服从于那个他想象中的“认可奉承的、暴力”的大他者,甚至让自己整个人都成为那个大他者欲望的目标,他无底线地做狗,甚至踩他的脸他也能笑着说“大人您踩得好”,因为他觉得大他者的欲望得到了满足,他获得了“自我”。
是的,他的整个“自我”都由大他者的欲望构建而成,他的每一次奉承、每一次谄媚,看似是在迎合上级,实际上是在证明“我是谁”。
每一个上级都是大他者的代言人,而“我”是满足了大他者享乐的人,于是在大他者的目光中,他获得了“自我”的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