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是说什么产难吗?明珠的屋子里连灯都不亮,肯定还在安睡着,是不是?要不然便是她又想着什么点子,等他踏入房中了,就跳出来故意吓他的对不对?
都是要当娘的人了,怎生还有这样的稚气。
所以他们一定是骗他的对不对?明珠一定是气他昨夜怎么宿在了容娘房中,没有陪她和孩儿,这才串通了家仆将他骗过来,对不对?
若是这样,那他便勉强不罚了。只要她和孩儿都平平安安的,他什么都愿意依着她。
等他回过神,双手已然扣住了那门环,将开未开。
血气的味道他最熟悉,此刻正萦绕牵缠在他通身,如论如何也无法忽视。比起这,更叫他无法忽视的,是那门环上湿润黏腻的触感。
指尖告诉他,那是血的痕迹。
他不信。
抬起手借了身旁在风中忽明忽灭的灯火才勉强看清,那抹橙红的颜色赤裸地顺着指尖滑至掌心,刺痛了双眼。
几乎是本能地破开了那道门,他带着一身雨腥闯入了那被血腥充斥的屋内,站定。
往日摆着净瓶的圆桌上,此刻放着大铜盆,里头的水黑乎乎的看不清颜色,剩下半片还未完全浸入水中的纱布耷拉在边缘,依稀可分辨的颜色清晰地告诉他,那水是什么。
屋内的稳婆们跪在榻边,齐齐匍匐在地。他扫过她们每个人的身躯,能再清晰不过地看到地上颤抖的影子。
“夫人怎么了?”
他像是自问自答一般,缓缓靠近那降下来的床幔。一截素手垂在床边,腕上带着的金镯子亮得惊人,教他生生止住了步伐。
“……明珠?”
无人应他。
他每问一句,榻边那些佝偻着的身躯便多战栗一分。他定定地立在原地,手僵在半空中,不知那帘子是该挑还不是不该挑。
恍若过了半世之久,久到整个耳边充斥地皆是屋外要倾覆一切的嘈杂的雨声。
终于,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他一把拂开了那帘闱,看清了躺在床上那人苍白的脸。
她的额头还浸着层层热汗,在冰凉的脸上慢慢蒸发。身下的被褥被掀翻了几回,凌乱地堆积在一角,让被血浸透的衣裙尽收眼底。
在这些衾被之中,还有一个小小的包裹,大红的织锦缎面,他认出来那是他曾经亲手送到她房中的料子,许诺要给将来的孩儿的。
那本该露出婴儿头颅的地方,却用一小块巾布盖着,教人窥探不得。他艰难地伸出手,想要拨开——
“郡公!”
那稳婆似乎真的再也撑不住一刻了率先出了声:“请郡公节哀!”
……节哀。
节哀什么?
她的一句话,应了那句一石激起千层浪的诗,连着他身前的、身后的人一齐跪下,此起彼伏地求他节哀,求他保重身子,求他莫要哀思过重。
其中夹杂着哀怨,夹杂着金茶支吾的哭声,夹杂着那些七零八碎的声音,他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恍惚间,他听见了什么胎死腹中,一尸两命。
多么残忍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