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亲眼目睹了这位沈娘子如何谈笑间让黑煞门精锐灰飞烟灭,那画面太过震撼,已非“武林高手”四字可以形容。
“沈娘子,林小哥,你们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王老汉声音有些发颤,将东西放在门口,不敢贸然进屋:“村里……多谢娘子救命大恩!”
沈青崖微微颔首,算是回应,并未多言。
林啸挣扎着抱拳:“各位叔伯,言重了,是我们连累了村子……”
“不,不连累!”一个渔民激动地插话,“是黑煞门那帮天杀的!要不是沈娘子,我们白沙村今天就没了!娘子是咱们全村的大恩人!”
群情激动,纷纷附和,却无一人再走近一步,他们感激是真,但那眼底深藏的敬畏,甚至是一丝非我族类的疏远,也同样真切。
沈青崖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帷帽下的唇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讥诮。
她守护了这份烟火,却也在这烟火中划下了一道无形的界限。
待村民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去,屋内重归安静。
又过了两日,林啸从村民口中听到了他昏迷后发生的一切。
他靠在床头,目光紧紧追随着窗边那抹静坐的灰影,脑海中翻涌着惊涛骇浪。
村民们敬畏的描述,那于平静中掌控生死的雷霆之威,与他记忆中父亲无数次醉后追忆的那个身影,轰然重合。
“你娘她啊……”
父亲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带着醺然的暖意与难以磨灭的骄傲:“当年可是真正的‘一剑光寒十九州’!十六岁初入江湖,一袭红衣,一柄‘照雪’剑,一壶烈酒,自烟雨江南起步,一路北上,剑挑四方!那些盘踞地方,欺压良善的所谓豪强,被她一人一剑,如同秋风扫落叶般,从江南一直打到中原汴梁!最后,她孤身直闯百年名门‘天剑门’,于众目睽睽之下,剑挑时任门主,将其佩剑击飞,凭硬实力,堂堂正正坐上了那天下剑道魁首的宝座!”
父亲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那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快意!她入主天剑门不过旬月,便将门中那些倚老卖老,心术不正之徒整治得服服帖帖。那时节,谁不赞一声‘惊鸿剑神’,侠骨仁心?都说她是百年不世出的剑道奇才,是武林未来的希望!”
父亲的语调在此陡然下沉,染上浓重的晦暗:“可……好事不遂人愿。不过半年光景,江湖上却突然传出她性情大变,变得嗜血好杀……她的授业恩师带着那位从未露面的师兄凌千锋找上门去……之后,便是那桩震惊天下的‘弑师’惨案。再后来,便是天剑门上下联合其师兄,宣称大义灭亲,将她打下昆仑山万丈悬崖,落得个……挫骨扬灰的下场。”
前半段的辉煌,他深信不疑;后半段的污蔑,他半个字也不信!
他眼前的“娘亲”,病弱、疲惫,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与父亲口中那光芒万丈的红衣少女判若云泥。
耳旁,似乎又响起了那些自他懂事起便不绝于耳的的喧嚣:
“惊鸿剑神沈惊鸿?嗬,那早是十年前的老黄历了!现在提起来,谁不啐一口?什么顶天立地的大侠,那都是骗小孩的话本!江湖上谁人不知,她为夺宝杀了师父,简直猪狗不如……”
一个冰冷的念头如同闪电,骤然劈开他心中的迷雾,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冻结。
不能再叫娘了!
恐慌与决心如同藤蔓瞬间绞紧了他的心脏。
伏虎门已灭,再无靠山,他武功低微,蠢笨不堪,若再整日“娘亲、娘亲”地叫唤,岂不是举着火把告诉全天下:她就在这里?
那些编织谎言的‘正道人士’若循声而来……
不行!绝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