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阴历四月初,北朝以讨伐暴君之名,派遣水师进犯长江关隘,连越瞿塘关、横江、南津关等三道关口,其中两道关口被南朝水师及时拦下。
至于瞿塘关,堰口被凿,江水漫上堤坝,一重重浪打来,彻底打翻了江左一直以来的平静。
天下百姓,人人自危。
瞿塘关军报八百里加急送到太极殿时,正值子时,黑天墨地,漏尽更阑。
赢秀睡得迷迷糊糊,隐约听见宫人低语,随后察觉到枕边人起身离开,他裹在被衾里躺了一会儿,缓缓睁开眼睛,脸上还有些刚睡醒的懵懂,
赢秀坐起身,拨开垂帷,殿内还是黑漆漆的一片,没有点灯。
他想了想,下了床,趿着木屐朝外走了几步,许是听到动静,察觉到殿内的人醒了,宫人连忙入内掌灯。
琉璃灯点明,烛火簇簇,殿外的灯火次第亮起。
“郎君,陛下说了,让您再睡一会儿。”
赢秀摇了摇头,接过宫人手里的提灯,径直朝外走去:“我去东堂等他。”
他直觉向来敏锐,隐隐猜测到许是北朝有所动作,南北两朝隔江对立的平衡被打破。
赢秀提灯,一路越过漆黑廊庑,走到议政的东堂。
黑暗中,东堂烛火通明,立在殿外,依稀能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
“陛下,万万不可!”
一道苍老的声音道:“您要御驾出征,但是边关距离京师山长水远,更何况那里杀机四伏,万一……万一……”
朝臣满腹忧心,听得殿外的赢秀都有些不安,夜里蚊虫多,几只趋火之萤朝他手中的琉璃灯飞来。
少年轻轻拂了拂琉璃灯,萤火随之散开又聚拢。
“郎君,陛下让您进去。”
殿门骤然打开,内侍对赢秀道。
赢秀连忙走了进去,彼时殿内正吵得不可开交,朝臣苦口婆心地上谏。
赢秀一踏进殿门,所有人的视线都朝他看来,眼神中明晃晃地写着:“你快劝劝陛下。”
帷幕后,传出帝王清寒的声音:“过来。”
赢秀走上高台,坐在帝王身边,低声问道:“你要亲自出征?”
这件事殷奂从没和他说过,但他凭着和殷奂相处多日,对他的了解,隐隐约约有所预感。
“是,”帝王略微颔首,语气温和却不容置喙,“届时你留在京师,驻防建康的中军以及宿卫军会保护你。”
——殷奂要把他一个人留在建康?!
赢秀顿时来了气,气得牙痒痒,却不好当着众臣的面高声骂他,只得继续低声道:“我要和你一起去。”
他不是殷奂的拖累,他很有用。
少年试图让殷奂明白自己有多厉害,“我会杀人,除了皇帝杀不了,别的都能杀。”
某位皇帝:“……”
殷奂轻轻扶额,赢秀掰过他的手,让他直视自己,语气认真:“你有没有替我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