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刺客干脆利落地将目标一剑穿喉。
犹在滴血的剑挽了个剑花,桅绳似裂帛骤然断开。砰的一声,血流不止的坞主跌进江中,砸出巨大的水花。
赢秀借着水花遮掩,用轻功越过江波,抛下斗笠和覆面,抓住绳梯,迅速攀上不远处的大舶,藏身在游廊上。
这艘大舶应当是士族出游用的,金漆青底,甲板上楼台矗立,低调奢华。
士族出行多带豢养的部曲,登上这艘船不比待在画舫上安全多少。江上也有渔民的舢板,但是当今士庶天隔,他踏上渔民的船,只会牵连无辜。
经过种种考量,他登上了这艘士族的楼船。
作为一个优秀的刺客,赢秀熟练地听声辩位走在回廊里,现在还是寅时,楼台里的人应当还没醒,只要避开船上的楼橹,便不会有人发现他。
虽然只搭小半程,而且还没有地方坐,赢秀还是认真地在地上放下了银子。
不能白坐人家的船。
四面幽暗,寂阒,一切还浸在将明未明的漆黑中。
回廊两侧垂下琉璃灯,一星微光时隐时现,不时被江风吹动,发出细响。
“珰——”
赢秀迅速侧身,一只冰冷箭镞擦过他翩飞的发丝,钉入楹柱。
若非他闪躲及时,那支箭会射穿他的心口。
射箭的人箭术很高明,改日兴许可以讨教一二,以便精进箭术。
前提是他没有死在那人箭下。
赢秀隐匿在楹柱后,手腕一转,问心剑反射出烛光,趁弓手被吸引注意力,迅速翻身推开楼台最近的一扇槅门,闪身躲了进去。
在他进门的刹那,门外遽然死寂,楼橹上的射声校尉以手按弓弩,生生扼住绷紧的弦,眸底掠过恐怖之色。
那个提剑登船的少年贼子,进了天子的静室。
不怪他失职,谁能想到居然有人能在千里江波之上,脚下无所凭依的情况下,攀上绳梯登上大舶?
这得是什么样的轻功和体力?
既然进了静室,再好的轻功,也是要死的。
赢秀踏入这间静室,第一反应便是冷,陈设冷清。四面皆空,竹帷在偌大的门庭之间浮动。
南朝士族喜挥麈谈玄,庭院楼台多悬轻纱,设降真香,以求飘然欲仙之感。
这里什么都没有,无香无纱,空荡辽阔。
空气中浮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温热的,冷铁似的气息,这是刺客最熟悉的味道。
赢秀警惕地转过头,与一道温凉目光对上,那人披衣跽坐在空荡荡的静室中,手按在箜篌上,像是准备弹琴,神仪明秀,温润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