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地擦拭,涂改,雕琢,直到得到他想要的。
——他想要什么?或者说,他想要一个怎样的赢秀。
谢舟一时怔愣。
他的目光还停在赢秀身上,少年被看得有点慌乱,一时也顾不上伤心,偷偷摸摸地整理衣裳。
悄悄抬手把卷进去的领襟揪出来,把起了褶皱的袖袂抚平,掉进衣裳里的金绫抽出来,放在肩膀后,又捋了捋散乱的发丝。
好啦!
这下他又是一个整洁干净的少年,谢舟应该不会嫌他脏。
赢秀得意洋洋。
他淋了雨,外裳浸透了雨水,一只湿漉漉的鹤简单梳理了一下羽毛,实际上还是湿漉漉的。
少年照旧披着一身湿皮,眼睛却明亮了许多,依稀可见一丝骄傲。
麓山客舍坐落在沅水边,远离坊市,从王氏私邸到客舍,约摸还要一个时辰。
将赢秀所有小动作收之眼底,谢舟取出准备好的衣裳,递给赢秀:“先把衣裳换了,免得着凉。”
赢秀接过衣裳,发现里面既有外裳,又有亵衣,外裳是金绸,亵衣是雪白一片,颜色与谢舟身上的白衣很像,清冷,又柔软。
湿哒哒的衣裳穿在身上确实不好受,黏黏腻腻的,可是……
赢秀环顾一圈,车厢虽然宽敞,看上去足以容纳四五个人,但是,要让他在谢舟面前换衣裳——
少年的脸又红了,车厢内的温度似乎也在节节攀升,让他脸颊微微发烫。
他几乎有点讨厌自己了,总是动不动就在谢舟面前脸红。
赢秀下定决心,他以后一定要做一个喜怒不形于色,城府深沉的人。
至少……至少不能在谢舟面前脸红了。
他鼓起勇气,抖开亵衣,铺开放在旁边的茵席上,犹豫了一会儿,指尖搭上自己的腰带上。
长长的一条阔带,缚着他的腰,也是金色的,绣着他看不懂的花纹,复杂艶美,珠辉玉丽。
不知是不是赢秀的错觉,谢舟似乎很喜欢给他穿各种漂亮衣裳。
赢秀低着头,纤细指尖放在阔带上,迟迟未动。
令他松了一口气的是,他的手一搭上腰带,谢舟便转了过去,背对着他,没有看他的可能。
确认对方看不到他,赢秀急匆匆解了阔带,先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一旁,又开始解外裳。
外裳有两层,一层降纱,一层帷裳,赢秀急得额头冒汗,小心地褪去靴子,赤着脚将衣裳蜕了下来。
从前在山野中,他见过蝉蜕壳,蜕得很艰难,看得他着急,忍不住上手帮忙,细细,薄薄的两片羽翼,指尖小心地剥去,花了他大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