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舶一路南下,在运河上行了好几日,恰好与谢舟在江州相逢。
明明只是分别了十几日,赢秀却感觉这十几日格外漫长,比好几年还要漫长,好不容易终于能够相见,他难掩雀跃,用轻功飞下舷梯。
船上的僮客不约而同心中一紧,生怕小郎君受伤,却见小郎君带来的老翁仿佛早已习惯,视若无睹,不紧不慢地走了下去。
渡口上人来人往,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在不远处,赢秀一眼便认出了马车上的车夫,朝他挥了挥手,快步走到马车面前。
“谢舟!我回来啦!”
少年兴冲冲地拉开车帷,径直钻了进去,直看得他身后的瘐安挑眉,这孩子,到底见的是友人还是情人?
他正想跟上去瞧瞧,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衣着低调的僮客,一脸笑容,语气客气:“您跟我来。”
瘐安假装一个踉跄,借机握住了对方的手,气沉丹田,掌心用力,僮客面不改色,笑着将他扶起。
小老头心中骤然一沉,这都是什么人呀?
看来赢秀招惹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赢秀一钻进马车,便和车内的门客对视了一眼,门客端坐在车舆里,一身白衣,正慢慢地沏茶。
茶香氤氲,腾起袅袅雾气,朦胧了谢舟那张冰冷昳丽的面容,像玉,像瓷,偏生不似常人。
无论看多少次,赢秀依旧紧张得像是第一次看到谢舟,心跳没来由地加快,像是有人在他胸膛里放了一把小鼓,敲得咚咚地响,无比剧烈。
少年红着脸,挨着谢舟坐下,长睫掀动,忍不住将眼前人看了又看。
谢舟有些好笑,将温度恰好的茶盏推到赢秀面前,低声问道:“找到爹爹了?”
“嗯!”赢秀小心捧起茶盏,噙了一口,甜甜的,是绿阳春的味道,谢舟还记得他喜欢喝什么。
他大口喝完了茶,手里还捧着空茶盏,眼睛被茶雾熏得黑亮湿漉,似乎有点点泪光,“好甜!”
说着,赢秀低下头,趁谢舟不注意使劲眨了一下眼。
啪嗒一声,空荡荡的杯子泛起一点水滴。
赢秀盯着茶杯愣了一下,抬起眸,若无其事地放好杯子,余光中看见门客正在平静地凝视着他,仿佛什么都看见了。
无声地洞察。
赢秀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他只当自己多想,试图开口打破古怪的氛围:“再过几日,我要去建康了。”
谢舟什么也没问,点了一下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赢秀还想再说些什么活跃气氛,却听见头顶骤然传来一道声音:
“你方才哭什么?”
平静,探究,不含情绪。
仿佛只是随口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