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如今受到了惩罚。
即便他们根本没做错什么。
朱雄英想,自己应该感谢天幕的。
但事实上,他对天幕的感觉,非常复杂。
因为自己敏锐地察觉到,皇奶奶变了。
从前的皇奶奶,心中满是他这个嫡长孙,其次是父亲。
为了他们父子俩,她从来不会做任何有悖于皇爷爷想法的事,对于父亲的任何想法,她都会尽最大的能力支持。
但如今,皇奶奶最看重的,应该是那个效仿后世创立的婚庆司吧。
与之相关的任何事务,在她的心中,都凌驾于一切之上。
哪怕父亲开口恳求她,皇奶奶也寸步不让。
从东宫出来后,朱雄英照例去给皇奶奶请安。
不出意外的话,祖孙俩在殿中等上一段时间后,事务繁忙的皇爷爷才会带着父亲姗姗来迟,一家四口会像普通百姓一样,坐在一起吃晚膳,享受平静的团圆时光。
进了殿中,朱雄英才发现,皇爷爷和父亲竟然比他先到。
父亲坐在外室,从脸上倒看不出来他的情绪,但他的嘴唇已经发干,茶杯中的水却丝毫未动,证明内殿中皇爷爷和皇奶奶正在讨论的事情,让父亲焦躁到连解渴的心情都没有。
站在外室,朱雄英能隐约能听见皇爷爷中气十足的声音,似乎在说什么“弹劾”“婚庆司”之类的。
朱雄英恍若未闻一般向父亲行礼,朱标挥挥手免礼,父子俩对坐,垂眸不语。
如朱雄英所想,朱标此时确实焦躁到连水都不想喝,正在拼尽全力克制着心中的不满:
为了这个只招女子的婚庆司,母后不顾及自己的“贤后”之名也便罢了,难道她也丝毫不管几个儿子的死活了吗?
感受着父亲逸散出来的怨怪情绪,朱雄英看向内室,无声地笑了一下:
皇爷爷说得对,他还是年纪太小,太重感情了。
自己虽然不理解皇奶奶,但不管发生任何事,他都会站在她这一边。
马皇后没白疼这个大孙子,但情况也没有父子俩想得那么糟糕。
对于朱元璋这个皇帝而言,每天要处理的政事这么多,这几份只敢弹劾婚庆司、敲敲皇后侧边鼓的奏折在他那里根本排不上号:“故意在外殿召见那女官,是害怕锦衣卫不敢进内室偷听?”
“听你这口气,看来他们是敢的了。”马皇后叹气,“借他们之口联络,才好单独说这婚庆司的事。”
“有什么好说的,不是天塌下来,有皇后娘娘顶着吗?”朱元璋阴阳怪气道。
“所以皇后娘娘正在想办法,解决这弹劾的事。”马皇后面无表情,“我让她们找准自己的位置,但若是她们找准了,陛下却不认,那岂不是贻笑大方。”
“看在天幕的面子上,朕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朱元璋冷哼一声,“你也要找准自己的位置。”
“她们是官,不是女官。”马皇后给他倒了杯茶水,“我是你的妻子,是皇后,是小君,是天下女子的典范。”
听到马皇后把“妻子”这个身份排在第一位,朱元璋满意地接过杯子一饮而尽,火气倒是下去了些。
扭头看了一眼老妻,鬓角的白发格外刺眼,让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又是何必呢?”
何必要趟进天幕这摊浑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