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他竟然俯下身,慢慢凑到新嫁娘面前,距离红盖头仅有一寸的距离。
这声延迟的喟叹仿若从大地深处响起,紧接着,镜缘战神闭上眼睛,虔诚地、满足地吻在了红盖头的一角。
他太珍重了,到了小心翼翼的程度,仿佛盖头下不是活生生的狐狸,而是个失而复得的珍宝,重一点力道便要随风散了。
听川疑惑地歪歪头:“许霆?”
“嗯,”许霆收手退开,重新站回到透明罩的后面,淡淡地不知道在跟谁说,“也该让你知道,每件事都是有代价的。”
他盯着听川,锋利的薄唇微微一勾,挑起个笑。
这是个尽在掌控的愉悦笑容,彻骨的凉意瞬间从白汤仙人心头升起,他下意识看了眼无知无觉的“楼藏月”,眼前幻化出他躺在雷劫下血肉模糊的样子,登时浑身一震。
“战神大人……寻常小妖在造梦中死亡便是真的死了,”白汤仙人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眼前的一切都是魔头的伎俩啊!您快清醒过来……我们只要杀了魔头就可以从造梦出去……”
许霆躬身亲自挑开珠帘,让听川搭着他的手下来,闻言动作顿了顿,不咸不淡道:“出不去。”
白汤仙人下意识脱口而出:“什么?”
“造梦会永远运转下去。”
“……您一直都知道魔头躲在哪里……”这次白汤仙人静了好半晌,再开口时已经没有愤怒,只余下恍然大悟的恐惧,“不惜把楼藏月打造成有着妖仙外壳的傀儡也要自欺欺人!妖仙已经死了!他也绝不会允许您这样折辱他的后辈!”
许霆修长的眉梢轻轻扬起,面上看不出要发怒的迹象,但熟悉他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镜缘战神眼底的嘲讽有如实质:“自以为是。”
恍惚间周遭背景一样的人群尽数消失,四面八方刮来的阴风长驱而入,吹得人四肢僵硬,倍感森寒,喜轿前的氛围逐渐开始剑拔弩张——白汤仙人深吸一口气,祭出自己的剑,明知连一招也无法从镜缘战神手下走过,但面对生死当全力以赴,他甚至还想错开一步,挡住“楼藏月”下轿。
“我们不可能在造梦过一辈子,即便是妖仙在此,他就愿意这么稀里糊涂过下去了么!”
许霆眯了下眼睛,缓缓道:“你倾慕他?”
“……绝无此意!”
即使白汤仙人没有迟疑地立刻否认了,许霆仍然皱起修长的眉,明晃晃地表达出厌烦:“蝇营狗苟。”
不待话音落地,许霆藏袖中的手指忽然动了下,紧接着一只金光灿灿的大掌出现在半空中,以雷霆之势重重压向白汤仙人头顶,白汤仙人举剑恪挡,千钧一发之际飞身向后避开。
那大掌却紧追不舍,掌风落在白汤仙人刚刚站立的位置,一路如天崩地裂般破开大地,泥土翻飞直催到他面前!
白汤仙人长剑挥舞,转眼间已经退至两丈外,咣当一声撞翻了静止不动的鼓乐手,只见金掌已经近到眼前——
毫无还手之力。
“啪!”
白汤仙人在被金掌触到的一瞬,从灵魂深处燃烧起的剧痛瞬间席卷了他全部意识,顿时抱头咽血,飞掉在地。
此时半步之遥,听川正提着喜服的衣裾,一步步端正地走下朱红漆踏步,不知许霆用了什么法术,他完全没察觉到另一侧生死不知的白汤仙人,只走到许霆面前,仰头隔着红盖头轻笑道:“你真的不打算给我掀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