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北,有时候还由不得我们不承认,这好运来了,真的挡都挡不住。我午前不过是随便在外逛了逛,就正巧捡到了一只折断了翅膀的信鸽。”
孟柯白眼见着自己的表兄孟柯荀得意洋洋地拎起地上的鸽子,剑眉微蹙:“可是要飞往邺城的?”
“捡到它的地方,确实是在这临阳府的南墙之外不远。”孟柯荀一面说,一面将袖中的信纸掏出,“可惜这信鸽被人打下来的地方,刚好有积水,信纸在积水里泡了不知道多久,我取下来时,只能勉强看清这上面的几个字了。”
“与我有关?”孟柯白接过之前,问道。
“你表兄我眼拙,信上的字,就能看清‘姐’‘孟’‘冀’和‘洛英’这几个,”孟柯荀用手指为孟柯白一一指明,“我直觉此信与你和公主有关,所以赶紧拿来了。”
孟柯白陷入了沉思。
又过了一会儿,在孟柯荀的耐心耗尽、即将出口催促的时候,他又忽然听得自己这位状元表弟问道:
“表兄可记得,当朝天子膝下公主中,是否有人名唤‘洛英’?”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孟柯白的长臂撑着墙面,将洛英娇小的身。躯半拢住,他身材高大,需要半弓着,才能让自己的鼻梁靠近她红透的耳廓,“就像今日公主见到了微臣的身体,微臣方才对公主所言,自然是微臣亲眼所见的。”
他的气息迫近,使她越来越方寸大乱,樱唇里嗫嚅着的“何时何地何人”,也因为急促的呼吸而混乱不堪。
“前晚,我们刚到幽州时,公主被那酒碗吓住,不省人事,”与她的情态相对,孟柯白倒是气定神闲,“微臣抱公主回来的路上,便撞见了那晚本来要向单于献佛像的沙弥,与人光天化日下行苟且之事。时辰、地点、人物,都齐全了,公主可还不相信?”
“既……既是如此,”洛英被逼阖上了双目,“光天化日,可有其他人证?若只有大人一人所见,岂不是太过于巧合?”
“公主恕罪,奴婢斗胆,”门外却突然传来了戴嬷嬷的声英,“其实那晚,随公主从宴席上回来时,奴婢也瞧见了,王子所言句句属实。”
戴嬷嬷其实早已回来,扒着门板听了片刻,发现他们竟然因为那件小事而剑拔弩张,便急急出来为孟柯白正名。
她不是偏帮,那晚除了那卢据头骨做成的酒碗一事,在跟随洛英回来的路上,她也同样被那举止放浪的男女所震撼。
而恰巧,她不仅看清了那男子的面容、记得那男子身着袈裟而且确定是宝川寺的僧侣之一,还恰好听见那女子腰间坠着的银铃响动,想必是当晚乌耆衍单于在开席前想要塞给孟柯白的漠北美人。
“既然嬷嬷你早已目睹此事,又为何到了今日大人提起,方才出来说?”洛英咬牙问道。
“那不轨的僧侣虽是个人选择堕落至此,却也代表着大周皇寺、大周的体面,”戴嬷嬷一直保持着伏地解释,“既然王子并未追究,奴婢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面对孟柯白和戴嬷嬷两人的言之凿凿,洛英自然不可能再放任不理。不过,她始终坚信做出那般出格之事的人不是静泓,与孟柯白周旋的结果,便是两人带着戴嬷嬷,立刻去到那禅仁居与静泓等僧侣对质,既是做下淫。乱之事,则必然会留下痕迹。
不过,就在三人离开那僻静厢房时,刘福多却来报,说乌耆衍单于又送了一批漠北的美人来供孟柯白挑选,洛英一心拖着时辰,便借口回去为孟溯抄经,让戴嬷嬷陪孟柯白前去。
这一次送来的美人,又清一色换成了和那晚宴席完全不同的汉家女子打扮,孟柯白只敷衍扫了一圈,便看见了那晚被他无情拒绝的美人之一。
小王子回忆了一番那晚听到的苟且之人的对话,便让那位美人上前,说了几句吉祥话,而他身后的戴嬷嬷自然明白他的意图,闻罢便对他耳语一番,告知此女不是那晚的女子。
是以,孟柯白又顺口问那名叫纱郁的领头妇人,当晚另一名美人为何没有同来,被告知那塞姬今日恰好身子不适不宜见人后,便让纱郁带着所有美人离开,一个不留。
不过,与孟柯白和戴嬷嬷都已料到那塞姬就是同宝川寺僧侣通。奸之人同时发生的,除了塞姬此刻恰好又正与花和尚会通苟且之外,还有便是,这纱郁误以为,赫弥舒小王子就看上了那塞姬一人,只是宴会那晚碍于永安公主的面子没有收下罢了。
待到王子院落之中献美人之事暂歇,洛英也正好将赠予孟溯的《金刚经》全文抄写完毕,为了再度拖延时间,她又改了口,拉上迫不及待来找她的孟柯白一并去了孟溯处,除了赠经文之外,又十分罕见地与孟溯闲聊了片刻,直到拖无可拖,方才悻悻登上了去禅仁居的马车。
要说找静泓对质,洛英并不慌乱,可她心中总是惴惴于孟柯白与静泓相见一事,这才百般拖延。
不过,再拖延也始终要面对,毕竟孟柯白和戴嬷嬷都说了亲眼看见过那沙弥的样貌,至于究竟是静泓还是会通,很快便会明了。
淫。乱佛门,毕竟不是光彩之事,于是洛英一行到了禅仁居后,便先是借口询问那献金像一事,让孟皋将会通和静泓叫来详谈。
但孟皋却回,昨日静泓已经向他提议将会通换做了“会”字辈另一名沙弥会凡,会通此时也恰好不在居内,是否需要将静泓与会凡一并传来?
孟柯白俊脸微沉,冷峻的目光淡淡扫了略显局促的永安公主一眼,方才让孟皋只传那静泓一人前来即可。
片刻之后,静泓便来到了这间偏僻的禅房。这位宝川寺“静”字辈僧侣中最聪慧最有悟性的沙弥,清瘦的身材包裹在豆青色粗布僧袍之下,眉目清隽、面容端肃,骨节分明的右手上环着一串檀香木的佛珠,光洁的头顶上六个结疤瞩目,每一个都象征着此人对世俗欲。望的舍弃和对佛法的无上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