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朝阳伸手,感应着微凉的月光打在身上时所落下的那一片银白,微微眯起了眼睛:“教堂啊……”
“约翰街,玫瑰大教堂,施法者协会,自由与信仰的战争……我大概能猜到后续的游戏主线是什么了,经典的刨西方宗教史的墙角,再稍稍加上那么一点儿克系内容。”
“……这游戏,估计也就只能靠着脑电波捕捉仪的技术,还有刚才那白胡子老头儿相类的智能ai模型算法起家了。”
“有一说一,就他身上的那种压迫力,再加上类人的外表,以及明知道是数据模拟出来的假人的毛骨悚然感……就这种体验就有够克的了。”
“不过也能看出来,游戏官方更鼓励玩家进行沉浸式体验,把自个儿融入到这个世界里去……”
嘀嘀咕咕的,郑朝阳在玫瑰大教堂广场外侧的苗圃附近溜溜达达飘了好几个来回。
嗯,绝不是因为场景太真实,他有点儿怂。
暗红色的玫瑰在月光下静谧地开着,幽幽的玫瑰香气不自觉便盈满了整个广场,浓郁而又芬芳。
郑朝阳瞧着伫立在阴影中的大教堂,幽幽叹了口气:来都来了,往里进吧。
于是一道幽魂般的身影,飘飘悠悠的越过苗圃,朝着教堂的大门靠近了。
从对开的漆红木门之间挤进去,迎面而来的,便是点燃着蜡烛的教堂主厅。
白色的蜡烛静静燃烧着,仿佛被郑朝阳的到来惊动,于是烛火轻轻摇曳,将无数盖着白布的展架拖出晃荡的阴影。
主厅里没有礼拜椅,只有无数盖了白布的画架,两侧的柱廊里,则堆叠了许多绷在粗木框外,已经画好了的油画,一层层堆叠在一起,密密麻麻一个靠一个的摆放着。
主厅尽头的耳厅位,本该摆放着神像的位置,如今摆了一副三米多高的全身画像。
画像上,大概四十多岁的男人垂眼伫立着,头发有些油,黏连在一起便愈发显得他发量的稀薄,偏刘海分出两指宽的一缕,斜斜搭在鬓角处,眼帘下垂,看着手上的调色板眉间微皱,深邃的眉眼轮廓无端带着几分阴郁。
白色衬衫,搭配灰色青果领西装礼服,铅灰长裤,手持画笔正立在画架前打算或画着些什么。
……或许,是为了思考到底要画什么而苦恼?
郑朝阳下意识给出了结论。
老实说,郑朝阳对这些画作并不感兴趣,也没有在游戏里观摩画作的打算,更不打算去探寻那放在整个教堂最显眼位置的三米多高的画像上的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他只是按照引导任务的指引,来到了玫瑰大礼堂,然后准备在这里搜寻一番,找一找和任务有关的线索。
但下一瞬,郑朝阳和画像里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画像上,阴郁中带着几分落魄的画师不知何时,一双褐色的眼珠便转动了过来,直勾勾的盯着郑朝阳,连带着面容上的表情也开始出现变化——他紧皱的眉头松开了,面上的阴郁渐渐化为诡谲地笑意。
隔着足有三四十米远的距离,一道声音突兀在郑朝阳耳边响起,低沉中带着沙哑:“你知道,怎么才能画出一副,能让我一画成名的作品吗?”
郑朝阳想动,但他却动不了,明明没有实体,但他却好像在渐渐缺氧,就好像……被丢进冬日零下四十多度结冰了的水面下一般,通体冰寒彻骨,肢体僵硬不能曲弯,连带着血肉都蔓延出了冰碴,血管里流淌着的血液都一并冻结。
郑朝阳不知道,于一片寒冷中,他的脸上渐渐露出了微笑。
画像里的男人也跟着笑了起来,眼底闪烁着愉悦与向往:
“我的朋友告诉我,只有感同身受,从内心自发的看到了苦难,看到了痛苦,看到了悲哀,看到了绝望,于是,才能引起世人的同情。”
“于是,他一画成名。”
“我要好好想想,想想一画成名作品的主题——哈,秋天到了,那么冬天还会远吗?”
“对于贫民家的孩子而言,最为难捱的苦难,或许就该是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