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条性命,承于师恩,融于情义,炼于水火,载于红尘。
何子规起身,按着何方的肩头让他在自己原来的位子上坐好:“孙老先生,晚辈且出去一趟。这孩子就先劳烦费心了。”
“妳要去哪?”
何子规拿过幂篱戴好,黑纱垂落,轻飘飘拂过红尘剑鞘上的墨玉鲤。
“白衣坞。”
···
白衣坞。
江南道最大的水匪匪寨,可与东海上的海盗齐名。
白衣坞在洪都附近盘踞已久,可如今就连官府也不敢轻易动它。先前曾有过几次派兵剿灭的行动,只不过白衣坞防守森严,谁也不曾讨了好去。
惟有一次,据说是出动了不良人和更漏子,白衣坞伤亡惨重,但也成功将对方击退,坚守着这一方水坞,无一人逃离。
自那之后再未有针对白衣坞的剿匪行动,而白衣坞也安安静静地伫立在原地,过着他们自己的日子,甚至比一些自诩正道的门派还要安分守己。
不过回想起自白衣坞落地时的所作所为,竟也是从未行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除了之前官府三天两头的剿匪闹出大动静之外,周围的百姓们几乎都要忘了自己家旁边就有着这么大一个匪寨子。若是不说,大家估计都以为白衣坞不过是一个弄篙戏水、采莲暮归的普通村落罢了。
如此想来,白衣坞的恶名,来的倒是有些微妙了。
但何子规清楚是怎么回事——只因白衣坞此地,与一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裁得昆仑七尺雪,谢却人间万古天。
当年,他就是从江南起步,一步一步地,挑开风月满城、携了风流一世。
她借了永安镖局的马,一路不疾不徐,到达白衣坞时已是夜晚。夜雨无边,而整条江上,惟见坞中灯火点点,忽明忽灭,像是经不住这夜雨一般。
她从马上解了灯笼,点亮,走向那座紧闭的大门。
白衣坞,他最后残存的势力,他在江南的最后一步棋。
暗地里多多少少有一些似是而非的传闻:只要白衣坞还在,也许就代表着他随时都有可能再度归来——哪怕是他的亡魂。
虽是扑朔迷离又颇有些志怪色彩,却很有道理。
她也正是因此而来。
势单力薄的“红尘剑”,无法单凭自己护住四散各方的故人,也没有与风雅楼同台的资格。
更别提去与那写信之人暗中角力。
如今霹雳堂毁,江南格局坍塌一角,正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对她而言,没什么比以“清风朗月”之名召回白衣坞、补上这一角空缺更有利的了。而白衣坞兀自伫立这许久,又是否在等着那个人归来呢?
白衣坞大门两旁的哨塔轮流换岗、彻夜戒备,见黑夜冷雨之中有人影走来,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一人按着机关,一人正要拉警铃,都盯紧了那道提灯而来的人影。
“来者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