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边暂时走不开,给孩子安顿好,明天中午十二点带去我办公室。对了,这事儿别外传。”周衍东吩咐。
“好的,您放心。”郑尧以为这通电话算是打完了,等着他挂断,又听见他开口。
“孩子什么样儿?”周衍东走到路边树荫下,地上阴影缝隙之间,阳光依然晃眼。
他悄无声息叹一口气,把眼睛闭上。
“白,瘦,比同龄人高,”停顿片刻,郑尧补了一句,“跟您很像。”
又停顿片刻,郑尧提议:“要不拍张照发给您?”
“不用。”周衍东斩钉截铁拒绝。
他心想,赶明儿就能见着了,没必要看照片。
越看心越乱,今天还有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忙完视察忙剪彩,忙完剪彩忙开会,忙完开会忙应酬……忙完今天的事儿忙明后天的——他得提前两天赶回去。
凌晨一点半,飞机落地京州。
周衍东拖着疲乏的身体走出机场。
深夜,这种地方并不安静,但极度的疲惫与困倦,使他产生一种不真实感,外界安静得出奇。
灵魂似乎从躯体中抽离,又未完全抽离,高出半截身子悬在上空,人与魂被套在看不见的罩子里,随着麻木的双腿迈出的沉重步伐漠然前行。
司机付明山站在车旁等候,恭敬打完招呼,不禁多了句嘴:“周总,您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先去趟医院?”
岂止“不太好”,根本就是“太不好”。
周衍东挥手拒绝。他已经累得不想开口。
车流在墨蓝夜色下穿行不息,行驶中路灯变成一个个白色光点。周衍东闭上眼。
他想揉揉从接到那通电话起就开始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也想揉揉因长时间皱眉而紧得发酸的山根,却连抬手都懒得。
车停在公寓楼下,付明山以为老板睡着了,准备叫醒他,他睁开眼,沉默片刻,开口嗓音沙哑:“回公司。”
“还要处理工作吗?今晚先休息吧,身体要紧。”付明山见他脸色实在是差,真怕再这么累下去会出事。
“回公司休息。”周衍东今晚不想在公寓睡。
回公司估计就不会休息了,又要通宵达旦工作,付明山在老板看不见的前排微微摇头,想劝一劝,又怕老板嫌多嘴,便重新启动车子调头往公司开,没再说什么。
老板决定的事,旁人说什么也没用。
凌晨三点,东信大厦每层楼都有灯光未灭,有些甚至整层通明。
周衍东伫立在这座高楼前,创业点滴杂乱地涌进脑海,穿行于机场时的不真实感又浮现起来。
十一年。
他用十一年,打造了一个叫做东信的商业帝国。
他在十一年前,与一个叫做程溪的姑娘分开。
已经十一年了。
周衍东抬头仰望,漫无边际的深蓝夜幕静谧得如梦似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