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无忧问杨弈:
“侯爷,不知我昨日落下了些什么?”
此时他们快走到信平侯府门口,守门的家丁已经极有眼色地迎了上来。
杨弈收了伞扔给家丁,扭头对着云无忧促狭一笑:
“那是骗小王爷的,我今日骗了他两回。”
听明白杨弈的话,云无忧一时怔住,回想片刻后若有所思道:
“所以良王归京的事……”
“也是假的,你竟信了,还帮着我哄小王爷。”
杨弈干脆点头,肯定了她的揣测,唇角勾起一个戏谑的弧度,抬腿迈进侯府的门槛。
云无忧故作懵懂地回应:“侯爷于我有大恩,我怎知侯爷也会扯谎……”
她这会儿虽然面上不显,心中却已暗道不妙,方才她急着脱身,竟跟杨弈联合骗了段檀,那疯子若发现还不知道要发什么颠。
而且杨弈此人谎话张口就来,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今日为何会突然将她带来信平侯府……
尽管心中疑窦丛生,但为了军印,云无忧还是紧跟着杨弈进府,双眼不动声色地扫视着信平侯府的内部布局,一一记在心中。
二人步履不停,直到几乎要将信平侯府横穿的时候,杨弈才终于驻足。
云无忧也在他身侧站定,目光触及眼前景象后心中大震,一时竟忘记言语。
杨弈负手而立,侧头询问她:“此处如何?”
云无忧如梦初醒,感慨万千:“没料到侯府里竟有这样的地方。”
她自入信平侯府以来,目之所及尽是朱楼碧瓦,雕梁画栋,不曾想侯府的最深处,竟藏着这样一座土阶茅屋。
其实眼前这茅屋并不破败,也十分干净齐整,甚至还有一方颇大的花圃。
对几日前的云无忧来说,简直是梦寐以求的居所,可它突然出现在富丽堂皇的侯府里,就难免让人觉得怪诞离奇。
将云无忧的慨声收入耳中,杨弈浅笑道:“怎么?觉得寒酸?”
云无忧则以疑问回答了他的疑问:
“侯爷今日为何将我骗来此处?”
杨弈闻言缓缓卸下脸上面具似的笑,周身散发出某种堪称沉重的气息。
他走到茅屋前的石桌旁落座,过了好一会儿才面色平静,开口时却又如同吞下刀子一般艰涩:
“这是我与昭平郡主有过交集的一方故地,我把它搬到了侯府里。”
当年他跌落尘泥,是被弃如敝屣的侯府假子。
程曜灵圣眷正浓,是前程无量的高门贵胄,却愿意孤掷一生,披红衣渡夜雨,同他千里奔亡居陋巷。
但时光何其残酷,如今他佩紫怀黄、权势煊赫,成为谁都不可撼动的公卿王侯,可曾经那个璨若烈阳的少女,竟已经连尸骨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