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所言,这个林寻似乎有名无字?”
云无忧微微笑着回答他:“渔猎为生的平民百姓,自然没有字号。”
段檀扬眉,眼神轻蔑,不屑一顾:“如此说来,不过一介乡野村夫,在你口中倒像什么隐世巨贤了。”
听出他话里溢出的鄙夷,云无忧心中怒意翻腾,但思及眼下处境,硬是抠着手心忍了下来,作出一个羞赧的笑。
段檀见此面色愈沉,直到下车都一言不发。
二人抵达良王府,云无忧跟在段檀身后从门口走到内院,一路留心看过去,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王府里连洒扫的婢子都孔武有力身手不凡,看来良王一脉是早有异心了。
但宗室们做反贼向来小器,与村头豪强争家财无异,还真不如她们泥腿子一心改天换日来得酣畅淋漓。
如今良王不在京中,王府诸事段檀一言而决,在他的授意下,云无忧眨眼间便成了府内的女主人,她早夭的孩子林安,也被安葬在了距大央皇陵最近的、墓主非富即贵的邙山之中。
次日清早,云无忧望着铜镜里给自己梳头的侍女,眉头略不自在地动了动。
昨是贫家寡,今成世子妃,可惜她天生穷命,过不惯这人上人的日子。
梳妆完毕,云无忧抬手摸着头上发髻,对镜仔细打量了几番她那张脸。
眉是柳叶眉,但略粗了些,眼是杏仁眼,可其中神采太甚,盖过了水光,面庞先前倒是饱满,然而入京后困顿操劳,如今两颊也略微凹陷了。
说实话,这样一张脸,英气端正是有余的,风流娇媚就差得太远,温柔小意更是不沾边,绝非世间大多数男子青睐的长相,倒是比较容易得到女子的信任。
能靠这张正气凛然的脸纵横情场,昭平郡主的确了得,她但凡有人家三分手段,这会儿大概已经在信平侯府找军印了,而不是莫名其妙被逼到良王府,跟段檀这疯子虚与委蛇。
说疯子疯子到,段檀的身影迈进房中,出现在铜镜里,云无忧当即起身,随他出了良王府。
二人同乘一马经过街头巷尾,任谁看都是一对好伉俪。
巳时左右,段檀一勒缰绳翻身下马,云无忧仍坐在鞍上,环顾四周问询道:
“这是何处?”
此处楼阁林立,人声鼎沸,看起来像个闹市。
段檀静静望向前方,平素冷冽的凤眼中似有雾气笼罩,哑声道:
“回春坊,天女阁,散花桥。”
云无忧虽不曾来过此处,但也听说过回春坊,此乃京城东街十三坊之首,一向金鼓喧阗,声名极盛。
可顺着段檀的目光望去,她只见到两座被廊桥连起来的楼阁,除了高一些,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
她不太明白段檀语气里那股子五味杂陈是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