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去一趟苏府。”
徽音捡起被打落在地上的斗笠,撑着雨具走进雨幕,漫天风雨下,她一人踽踽独行。雨具在这样的大雨下也失了作用,春日严寒,冷得刺骨。
——
宋景川自幼习武,脚程极快,不过半个时辰就赶回家中。他进院时发现屋内一片漆黑,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光翻找出陶灯点亮,这才看清屋内已是混乱一片。
他们出门时忘记关好窗户,暴雨溅进屋内打湿墙角案桌,宋景川关好窗户,转身朝帷幔后的内榻上看去,宋夫人已倒在榻上不省人事。
他忙跪在榻前,焦急呼唤:“阿母!阿母!”
宋夫人眼皮微微掀开,眼前模糊一片,只看得到一个黑影,她抬起手摸索着,“景川……是你吗?”
“是孩儿,您感觉怎么样?”宋景握住宋夫人手掌,半跪在地上。
宋夫人身体突然弓起,伏在榻上撕心裂肺咳嗽一阵,宋景川见状连忙替她疏通背脊。
宋夫人捂着胸口艰难道:“你阿姊呢?”
“阿姊去了苏家。”宋景川如是答道,起身想去倒碗水,却被宋夫人突然捉住。
只见宋夫人突然来了气力,双目突起,胸膛起伏,抓着他的手臂喊道:“不能去……叫她回来!”
下一瞬,她彷佛被抽干了力气,身体无力的倒在榻上,如同一条搁浅的鱼艰难的喘气,“不能去……快去将你阿姊叫回来,快去……”
宋景川顿时被她吓住,一时间满头大汗,又不敢抛下宋夫人出门,只好握住的手不停的宽慰。
苏府,当朝廷尉大人的府邸,也是徽音闺中好友苏静好的家。她等在前堂会客的暖阁室内,室内侍立的婢女发式统一绾在脑后,皆着青褐麻布曲裾,低眉敛目,寂静无声。
正前方摆着一架流云纹漆木屏风,屏风前方放着一件檀木漆案,两侧坐垫皆用织金锦缎做席。
阁中央是座镂空的方形炭炉,正烧着上好的银丝炭,将室内熏的氤氲暖意,角落里六盏连枝烛台将阁室照的明亮如白昼。
徽音垂眸,她来过苏府几次,却是第一次知晓苏府奢靡至此,脚下湿透的麻葛袜在深色的木质地板上印出水痕,裙摆处滴落的水珠聚起小洼水坑,与这奢靡华贵的屋子格格不入。
徽音自觉的退到门口,拧干身上的衣裙,堂口吹来一道风,她冷得打起寒颤。
外头劈起一道惊雷,老天爷似乎发了怒,这场雨从三日前下到现在,连昆明池的水位都高了不少。
不多时,苏静好柔和的嗓音传来:“徽音。”
徽音抬眼看去,许是在家中,苏静好只穿了件简便的宽袖皂色襦裙,头发随意的挽成椎髻垂在脑后,无一只钗环装饰,但胸前挂着那颗绿松石项链昭示着她身份的不凡。
苏静好脸型圆润,眼角细长微微上挑,琼鼻小巧精致,五官浑然天成,神态沉稳。如同一株尚未盛开的白莲,娴静文雅。
双手交叠于腹,面上是恰到好处的微笑,缓缓行来,腰间坠着的压衣玉珏无声无息,一举一动,堪称世家贵女典范。
徽音收回视线,膝盖微屈,双手拢于胸前,俯身以额触手。
“徽音,快起来,你我姐妹为何如此见外。”苏静好娇嗔的扶起徽音,眼底带笑。
徽音望着她眼底的关怀,心中五味杂陈,她低头掩住神色,“我如今庶民之身,自然要拜的。”
“你要与我计较这些,我可要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