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李知难假意顺水推舟般地应了他的人情,纵然她知道,哪怕没有这通电话,也不会改变任何事情。
周一中午,李知难拎着盒饭去了李北辰的办公室。
几声敲门后,李北辰从电脑中抬起头。
“吃饭了吗?”她问。
“还没。”他答。
“一起吃饭吧。”李知难拎着盒饭走了进来。
李北辰看着她身后,问道:“奚西没一起来吗?”
李知难想到了中午时,排练室外出现的那张关公脸,回道:“你们副总带她去吃食堂了,说总这样订盒饭很浪费。”
李北辰看着她手里的饭,道:“那……”
李知难耸了耸肩:“你们副总觉得多出的那几盒扔了也没事,但要是奚西吃了就算浪费了。”
李北辰摇了摇头,感叹陈亦童将欲盖弥彰盖得如此松垮,彰得如此坦然。
吃饭时,李北辰将菜里的葱姜蒜一条一条地挑出来,李知难嫌弃地看着他,撇了撇嘴。
“怎么了?”李北辰察觉到她的态度。
“吃饭就好好吃饭,别挑三拣四的。”李知难教育道。
李北辰愣了一下,停止了自己无意识的行为,反问道:“李老师,你从小就想当老师吗?”
“也不能算是从小,我有一个很好的高中老师,因为她我才想做老师的。我父母……”她顺嘴说出来,又觉得自己有些过度分享了,可李北辰亮晶晶地眼睛看着她等后文,她便收起了设置的那些边界线,继续道:“我父母不怎么管我,我仗着小聪明一直成绩不错,上高中之后,小聪明不够用了,成绩一落千丈,从前几名变成了倒数。学校的老师也不喜欢我,嫌我头发不合格,衣服不规范,周围总有男孩子围着,但归根结底是因为我不是北京户口,我是‘借读生’,我的高考成绩不算入她们的考核任务。只要不影响好学生,他们当我不存在,好学生要是来招惹我,就要拿我开刀。直到高一下半学期,我们班来了一个新的班主任,胖胖的,戴眼镜,非常严肃。我本来也没觉得她和之前的老师有什么不同,但是她给了我新的人生。她对我特别狠,第一周就让我在她的讲台旁边坐‘专座’,我开始很讨厌她,但是一个月之后,我的成绩进步很快,她和我谈心,跟我说我是很聪明的女孩,只要把心用在正道上,肯定会取得好成绩。”
“我自己当了老师之后才知道,其实我们老师对所有学生都这么说,你是很聪明的孩子,就是没把心用在正道上。”李知难笑道。
李北辰也跟着一起笑,这话他也听过无数回。
“后来有男生跟我表白,阵仗很大,她把那个男生狠狠教育了一顿。然后她来找我,不是骂我,而是问我,是不是很厌烦这样的事情?”李知难想着过去,“你知道吗,所有人都默认我很享受,因为有人追,有人喜欢,所以她们觉得我心里很得意,甚至会说难听的话来揣测我。可是她没有,她问我是不是讨厌这样的事情。”
“我确实很讨厌别人自作主张的喜欢,我也不认为别人的追求是对我的肯定,但是我一直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看法。是她教给我,要内化真诚的品质,外化真实的性格,我在那段茫然的时期,遇到了一个点化我的人,青春期的孩子太容易迷茫了,但是他们不是不懂,只是被局限住了。”
李北辰道:“所以你才想做老师?”
“嗯,我想做高中老师。因为我觉得我们妖魔化了青春期这个阶段,它更像蝉蜕,像涅槃,不止是从时间上未成年到成年的维度衔接,它其实是从一个生命破茧成蝶为另一个生命。它像是命运的衔接点,只不过我们当时没有意识到罢了。”
李北辰想了想,答:“以前纪修说你做班主任是给学生们当妈,看来你还真的这么想?”
“刚开始确实有些过度热情了,这几年沉淀下来,也多少掌握了火候。做老师,不是做家长,也不是做朋友。”
“那是什么?”
“就是老师。这两个字就足够覆盖我的责任和义务了。”
李北辰想了想,点头道:“有道理。”
李知难看他轻松放松下来,装作无意地问道:“葬礼怎么样?”
李北辰:“挺好的,很庄重。”
“那就好。”她顿了顿,又问道:“你呢?感觉怎么样?”
李北辰诚实答:“不是特别好,但是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