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娘还惦记着李茉对外宣言,李宅之女,绝不为妾。
李茉不说话,只摆手让她出去,甜娘根本没抓住重点。
晚间,阿芙,不,卫子夫穿着兜帽披风,趁着夜色扣响了织室的门扉。
卫子夫揭下兜帽,上前两步,拜倒:“奴有负,无言相见。”
“起来吧,你我事先并未说好,但我等你,你也来了,表明心有默契,这些虚词就不必说了。”李茉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坐垫,“甜娘担心我生你的气。”
“是我辜负了她。”卫子夫这样说,见李茉没有露出气愤之色,试探性说出自己的猜测:“其实,您并不因我求天子宠幸而生气。”
“哈,我是什么清高的仙女吗?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前朝后宫,谁不希望得陛下亲眼。后宫妃嫔也有品阶,夫人视丞相,爵比诸侯王;少使,视四百石,爵比公乘,与做官有何不同?”后宫做到夫人,就像前朝做到丞相,即便是最低级的少使,也相当于织丞。
听她这样说,卫子夫也敢说一说真话了:“女君厌弃姚女,是因为她勾结田家,谋夺您的秘方。”
“拿男女之事做借口,我难道就看不出她想踩着我上位的心?田家吃相难看,还动过娶我,然后霸占我功劳的心思。可是你瞧,不过两个月,威势赫赫的田家,也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卫子夫微微倾身,试探性拉住李茉的手:“我呢?我的心呢?女君可看清了?”
李茉转身,面向她,认真观察她的五官,最后沦陷在她清亮的眸子里。第一次见面就知她漂亮,如今细细描摹,又有“卫子夫”之名加持,仿佛更漂亮了。
“不甘平庸,敢想敢做。”李茉下了定论,“你心性坚韧,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卫子夫摇头:“我不敢想日后,只是看着皇后高居宝座,俯视我等蝼蚁,突然间,就想博一博。您说少使视四百石,却不知,我能否谋一个少使的位份。”
“不知呢……”李茉也倾身,靠近她耳边:“做夫人,做皇后。”
李茉的手突然一紧,她被抓痛了,素来温柔体贴的卫子夫却没有发现,清亮的眼眸瞬间幽深如海,嘴上说着相反的话:“哪里敢奢望,皇后乃长公主之女,长信宫的血脉。”
“皇后无子。”
卫子夫知道,成婚这么多年,皇后始终没有子嗣,她在后宫耀武扬威,依仗的是太皇太后,可是,太皇太后已经老了。
“陛下不是无能之君。”
卫子夫也知道,新政失败之后,陛下宁愿被人诟病“讨好妇人”,也要向长信宫低头。只看这一点,就知陛下能屈能伸。梁王已死,陛下是名正言顺的天子,太皇太后总不能杀了陛下,陛下的前程在日后。
“你能为陛下生子。”
卫子夫的手紧紧攥着李茉的手,她不敢肯定,她也怀着这样的奢望。皇后无子,是皇后的过错,可是陛下临幸过这么多女人,没有一个有孩子。到底是皇后的问题,还是陛下的问题?无后的利刃悬在所有人心头,连陛下的舅舅,武安侯田蚡都向藩王示好,因为“国无嗣”。
“我可以吗?”卫子夫这样问自己,然后她坚定回答,“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