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李茉发誓,窦太后无意识嗯这一声的时候,冷汗顺着她的脊背滑下来。
以前读史书,读到某人“临危不乱、刀斧加身而不退”,心里嘀咕,我上我也行,装出不怕的样子就行了。
事实证明不行,你清楚知道,眼前人掌控着你的生死。
王皇后此时也不发一言,并不认为自己有义务庇护李茉。
“你说呢?”窦太后冷冰冰发问。
“回禀太后,皇后为国母,是为□□之主。陛下、皇后至孝,太后所言,无不听从,太后乃汉宫之主。”李茉不管窦太后问的是谁,她必须找到机会为自己辩驳。
任何小聪明,在权势面前,苍白无力。李茉知道王皇后善于隐忍又如何,现在还不是她最风光的时候,正因她善于隐忍,因此抛弃靠拢她的人更加迅速。李茉知道窦太后英明霸道又如何,能让窦太后发挥英明的只有先帝和朝政,如今她是太后,面对皇帝,她都一哭二闹三上吊,对任何人都霸道。
上首,窦太后不言不语,又是令人窒息的沉默。李茉度日如年,等待宣判。忽然,窦太后恍若无事般道:“阿娇,快瞧瞧,可还喜欢。”
太子妃早就按捺不住,如今得了外祖母首肯,立刻上手抚摸,又拿着在自己身边比划,开心道:“红的纯正,我要制新衣,穿给太子看。”
“好,好,你们小夫妻呀……”窦太后笑道:“这样好的料子,老婆子拿五匹,皇后拿三匹,阿娇得两匹。皇后,你觉得如何?”
王皇后恭敬道:“但凭母后做主。”
长信宫宫令挥手让织室的人退下,李茉听到窦太后慈和的声音,“我老啦,不必穿得这样鲜亮,我得的五匹,也给阿娇制新衣。”
馆陶长公主笑着凑趣:“母后偏心,我便不得吗?”
王皇后立刻道:“我送予公主。”
窦太后还要再刺两句,感觉女儿拉自己的袖子,笑笑,终是没说话。如此,新制的十匹布料,馆陶长公主得三匹,太子妃得七匹,其他人没有份儿。
陈织令满头大汗带着李茉退下,刚退到殿外,就听到有人叫他们。一个椒房殿的宫人上前,让李茉交还令牌。李茉回头,大长秋就站在不远处。即便出尔反尔要回令牌,大长秋也不认为李茉有资格让她亲自出面。
陈织令在宫门前擦汗,指着她点了点,叹息一声:“你呀!”
陈织令登上牛车,不悦而走,完全忘记了今早他刚看到布料时,是怎样的欣喜。
李茉也着急忙慌回来,吩咐甜娘:“快,再染正红绸布,能染多少染多少,多找几个仆从帮忙,连夜赶工。”
第二日,宣室派人来问话,陛下垂询,“新制绸布怎没进献宣室?”
李茉拜倒在地,身后仆从捧着十匹正红色绸布,恭敬道:“未曾反复试验,不敢轻污天子耳目。臣早已备下,请中官代为奉上。”
宣室出来的宦官笑了,汉宫之中,陛下、太后关系微妙,本以为李茉是没脑子的死耗子,看不清前路,没想到还有些小聪明。
李茉被叫起,从袖子里摸出一指长的金鱼儿递给传旨宦官,这次是真金,不是黄铜。
宦官笑了,“正好,一起进宫,向陛下复命吧。”
李茉不敢再穿什么出风头的粉红色,老老实实穿着织室丞老旧的暗色调官服,规规矩矩下拜。
“嗯,的确鲜亮。你就是长沙王献上的织女?”
李茉不敢抬头,只听到一个威严的中年男性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