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还是沉沉的。
季微辞想到沈予栖睡前打的那通工作电话,就是这样带着些锋芒的、不容置疑的语气。
难得一用的情商告诉他,这时候听话比较好。
于是不动了。
沈予栖看他脸颊烧得红红的,顶着个毛巾平躺着,难得脆弱又乖巧,和平常生人勿近的高岭之花模样判若两人,心又软了,语气柔和下来:“要是把我们小天才的脑子烧坏了怎么办?损失大了。”
季微辞多少年没听过这个高中时期的外号了,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困意裹挟着昏昏沉沉的大脑,半晌才开口,也不确定有没有发出声音:“开车小心。”
隐约听到一声笑,脖颈边的被子又被掖了掖,床边的小夜灯还开着,而后是开关门的声音。
季微辞又睡着了。
梦里,他回到了小时候的某个夜晚,凌晨他被高热扰醒,额头是他自己都能用手摸出来的滚烫。
那几天保姆刚好回家探亲,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从床上爬起来,凭借着记忆找出医药箱,翻出退烧药,粗略看过说明书后吃了药,又回床上睡了。
第二天醒来烧退了,他清醒过来,才想起昨晚吃的退烧药是成人的剂量。
头晕了几天,偶尔会吐,一周后恢复正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季微辞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变小了,变得只有十几岁,酒店的房间也变成那间空荡荡的、永远只有他一个人屋子。
原本不那么难受的高烧一瞬间变得极其难以忍受,他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连睁眼都做不到,大脑格外混沌,怎么也想不起来药箱放在哪儿。
似乎有声音从远处飘渺而至,那声音已经有些陌生了,可语气里的严厉却像刻在骨子里一般清晰地将记忆唤醒。
那声音在教他学会独立,学习如何抵御风险、解决问题。
又告诉他每个人都生来孤独,不可以脆弱、更不能依赖。
他一一听了、一一学了。
学得很好,记得很牢。
于是高烧带来的昏沉与闷痛似乎又不算什么了,他习以为常地放任自己的身体和意识往下坠落。
半梦半醒间,季微辞又听到开关门的声音。
意识坠落着,坠落着……直到落入一个怀抱里。
那怀抱微凉,还带着几分湿意。
“微辞,吃了药再睡。”
他听到耳边的声音不那么平稳从容,甚至有些微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