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微辞由一人陪同着,推开那道铁门,踏进审讯室。
方祁坐在审讯椅上,姿态轻松地靠着椅背,搭在腿上的手腕处,银白色的手铐格外引人注目,他表情很平静,甚至有几分放松,仿佛对这个场景早有预料。
“你来了。”看到季微辞走进来,他笑了笑,语气带着莫名的亲近感。
坐在对面负责审讯的执法人员皱起眉,斥道:“严肃一点!”
“季博士,耽误您的时间了。”他又转头对季微辞点头示意,声音缓和不少。
“应该的。”季微辞颔首。
有人为他搬来椅子,他轻声道谢,坐下后才终于把目光转向面前的人。
他的眼神从始至终都十分平静,没有一丝波动,如同在看一个死物。
方祁没有从那双漂亮的眼睛中看出任何一点情绪,愤怒、失望、快意……或是别的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冷淡和理性。
他脸上轻松的神色消散了些,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季微辞毫不在意的目光,仿佛他和大街上的路人没什么不同,都是不重要的、随时可以被忘记的人。
“你说想见季博士,现在人来了,你可以说实话了吧。”审讯员声音沉肃,目光紧盯着对面的人。
这无疑是一个难搞的审讯对象,口蜜腹剑、表里不一,从头到尾态度都极好,表面配合,每个问题都认真回答,然而他说得越多,真正的信息就越少,每个问题都被他拐了个弯,最后落在空处。
虽然最关键的证据他们已经查得差不多了,但案件情况特殊,与证据链统一的口供同样重要。
方祁笑了笑,将手臂搭在审讯椅的扶手上,手铐被带动发出金属碰撞的脆响。
“我想申请和季博士单独聊两句,可以吗?”他温和地笑着,礼貌至极。
当然是不可以的,这不符合规定。
“不可以。”审讯员拒绝得干脆,指节敲敲桌子,提醒道,“方祁,你与境外交易的匿名通讯方式已经全部被查出,现在玩这些弯弯绕没有意义。”
“好吧。”方祁似乎并不意外这个结果,只是想试探一下,没有得到同意也无所谓。
“那请季博士来审我可以吗?”他露出一个有些暧昧的笑,还意味深长地特地加重了“审”字,又看向季微辞,轻缓地说,“微辞,只要你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屋里所有人都察觉出了方祁对季微辞的不同寻常的态度,纷纷皱起眉,唯有季微辞,始终面色不改地坐在那里,比任何人都像局外人。
季微辞无所谓方祁的暧昧的态度和话语,也不在乎对方要求见他为了故意恶心人还是别有所图,他今天选择来见方祁,也只是因为他心里还有疑问没有得到解答,而问本人是最快得到答案的方式。
“数据并不是罗毅泄露出去的,你骗了他,是吗?”季微辞冷静的声音在空旷封闭的审讯室里回响,带起轻微的回声。
方祁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季微辞的问题不是问他这么做的动机,也不是对他的斥责或是质问,而是关于罗毅的,一个他认为无关紧要的问题。
他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脸上的笑容淡去,放下搭在扶手上的手肘,又带起一阵清脆的金属碰撞的响声。
“是又怎么样?”他收敛起全部的笑容,发出一声轻嗤,“我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小,以为半途而废就不叫叛徒了吗?为了收拾他留下的烂摊子,我废了好大的功夫才重新把伪装程序装进去。”
“但是懦弱也有懦弱的好处,我只是随便吓唬一下他,他就真以为都是因为他的错了。”方祁无所谓地耸耸肩,“为了他妈妈能顺利做手术,他答应会把所有罪名全都扛下来。”
说到这儿,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微微前倾身体,目光牢牢盯着季微辞,脸上再次挂起笑容。
“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发现我的?我想了好多天也没想明白。”
季微辞没有回答,而是敛眉思考。
方祁给出的回答和他的猜测基本重合。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一插上U盘就自动安装的伪装程序,或许罗毅的突然退缩不在方祁的预料之内,但那并不重要,从始至终,他就没想过要让罗毅全身而退,这是一个早就被设定好了的结局,罗毅是注定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