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种烦心事,陛下不去找长孙皇后那位解语花倾诉,反倒拉着他这个半大孩子来这寒风呼啸的山水池,未免太过奇怪。
温禾缩了缩脖子,将枣汤碗往怀里拢了拢。
这大冷天的。
偏偏要他来这么冷的地方。
“温嘉颖,朕在跟你说话!”
李世民突然一声冷喝,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吓得温禾手一抖,枣汤碗“哐当”撞在案几上,险些掉在地上。
“啊?陛下,臣听着呢!您继续说,继续说!”
温禾连忙稳住碗,抬头冲着李世民干笑两声,眼底还带着几分惊魂未定。
“你!”李世民被他这副样子气笑了,可随即又沉下脸,锐利的目光直刺过来,仿佛要将人看穿。
“你先前不是说,杜如晦与房玄龄乃是朕的股肱之臣吗?”
温禾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正题来了。
“可如今,他们却……唉。”
李世民话说到一半,突然重重叹了口气,目光扫过暖阁四周。
站在不远处的高月何等机灵,立刻会意,向着侍立的宫女内侍们使了个眼色。
众人悄无声息地躬身退下,连门帘都轻轻放下,只留下暖阁内两人相对。
炭火在炭盆里噼啪作响,偶尔爆出的火星落在灰烬里,转瞬即逝。
窗外的风卷着松涛呜咽而过,像是谁在低声啜泣。沉默在暖阁里弥漫开来,压得人胸口发闷。
片刻后,李世民猛地将手掌拍在案几上,案上的棋盘都震得嗡嗡作响,棋子滚落几颗,在地上弹起清脆的声响。
“朕已经退让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到极致的烦躁,连额角的青筋都跳了起来。
“朕没提开放所有街面,只求在长安城东西两市外,再设几个‘临时市集’,限定节庆才开,派专人管理秩序,只收些微薄的税钱,就这,他们竟然还不许!”
“十数人联袂上书反对,赵弘智那厮更是跪在太极殿外,说什么朕好见小利妨于政。”李世民喘着粗气,眼底的红血丝愈发明显。
“更可气的是杜如晦和房玄龄!他们竟然也跟着附和,说什么‘市集无序则民生乱,民生乱则农耕废’,这是欺朕无知吗?!”
温禾捧着枣汤碗,默默听着。他心里清楚,杜如晦出身京兆杜氏,房玄龄虽非关陇核心,却也与关陇集团盘根错节。
如今一个任中书令,一个拜尚书右仆射,再加上尚书左仆射萧瑀、侍中宇文士及……三省的大佬竟全是关陇人?!
这还不算六部的呢。
这哪里是李家的天下?
分明是关陇的集团嘛。
难怪后世有人说,唐初的局势凶险至极,若不是李世民手腕强硬,怕是真要步隋朝后尘,二世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