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悬黎回到小院时,几位嬷嬷正领着小丫头们低声叙话。见她身影,众人忙围拢上来:“二姑娘今日出门,怎地回来这般迟?”
丹若见状,立时上前一步,轻轻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孟悬黎唇角噙着笑意,款步向内行去。推开屋门,目光扫过,炕桌中央摞着簇新的书籍与茶盏,罗汉床上换了崭新的靠背引枕,里间更添了一面秋香色的苏绣屏风。
她环视一周,心头微动,世子爷待她之事,确是费心了。拨来的嬷嬷丫鬟,于她衣食起居,无不尽心竭力。
她抿了抿唇,在近旁的玫瑰椅上落座。
丹若这才轻声回禀:“方才老爷身边的小童来过,说姑娘若回来了,请往书房一趟。”
孟悬黎下车时便已料到此事,思忖片刻,轻叹一声:“去回父亲,说我乏了,明日再叙。”
俄顷,她闭目倚着椅背,声音带着倦意懒懒道:“那些书,且先收起来罢。寻几部医典来,摞在那桌上。”
丹若应了声“是”,却又忍不住好奇:“姑娘怎地忽然要看医书了?”
“哪里是我想看?”孟悬黎睁开眼,眸色沉沉,“是不得不看。世子爷那病,总得想法子,治好才是。若不然……”
她话未说尽,只摇了摇头:“你去罢。”
丹若踌躇着,终是担忧道:“奴婢是怕姑娘太过劳神,熬坏了眼睛,又无人指点,终究是事倍功半。”
孟悬黎淡笑:“无妨,我先翻翻,心里有个底。”
她顿了顿,扶着额头起身:“罢了,先扶我去盥漱罢。今日着实乏了,困得很。”
不多时,孟悬黎绕过屏风,褪下外裳。
床榻上铺着凉滑的玉簟,内里叠着轻薄的纱衾。丹若在帐内悬上几个驱蚊的艾草香囊,又将那罗帐轻轻放下。
“姑娘安睡,奴婢告退。”
孟悬黎“嗯”了一声,待丹若阖上门扉,才睁开眼。
她望着香囊下微微晃动的流苏,心绪难宁,辗转反侧间,整个人仿佛陷落在花末子里,渐渐被那馥郁的香气包裹。
她撩开香气帷幔,神思清明起来,细细追忆着李大夫所言。
初时她还疑虑,但看李大夫言之凿凿,配药娴熟之态,倒信了几分世子爷或有转机。
她叹气,唯愿世子爷病体得愈,如此,她便不必再做那凄风苦雨里的未亡人,不必再尝那飘零无依的滋味了。
如此想着,她索性起身,将帐中那香囊解下,小心将其置于枕下,重新躺下。昏昏沉沉间,意识渐次模糊。
梦里天朗气清,繁花似锦。
她沿着小径,缓缓行至溪畔,见一白衣男子独坐青石之上。那背影莫名熟悉,却又辨不分明。她心生好奇,悄然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白衣男子未曾回首,只温柔低语:“阿黎,我等你许久了。”
孟悬黎心头微动,绕至石前,抬眸望去——
赫然一副森森白骨!
“啊!”
一声悚然惊呼撕裂梦境,孟悬黎猛然睁眼。
她惊魂未定,拥衾坐起,按着突突直跳的额角,大口喘息。正欲定神,便听得外间丹若呼唤:“姑娘快起身,老爷那边催得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