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身不大,塑料棚顶盛着积水,船篷底下一张矮桌,人只能屈膝而坐,像林鸣修这样的大长腿,坐得格外窝囊。
柚安心道好脏,但这次没有挂脸。心想,这里的食物一定足够美味,才能弥补环境的简陋。
当然,这样的自我建设,也有肠胃抗议的原因在。
渔家跟林鸣修打了个招呼就去忙了。
显然林鸣修是常客,穿胶皮围裙的老伯叫他“修仔”。
柚安奇怪,“不用点餐吗?”
林鸣修说:“不用,他们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放心,一定是最新鲜的。”
柚安笑了一笑。
不一会儿,老伯端上饭菜——
一个铁盘,里面码着两碗白米饭,一碗葱姜料汁,和一条惨白的蒸鱼。
等老伯走了,柚安问林鸣修:“就这些?”
林鸣修平声道:“晚饭而已,你是要吃满汉全席吗?”
柚安太饿,懒得跟他辩,挑起一箸米饭送入口中,眼睛立马眯起。
这米饭原来已经浇过鱼汁,鲜甜极了。
来不及说话,紧吃了几口,每一口都是精华,胃里饱足感满溢。
林鸣修不动声色地观察,看到她餍足的表情,方才动筷。
和昨天一样,他大概也是从公司过来的。西装外套放在车上,白衬衫解了两粒纽扣。慢条斯理地将袖口卷至手肘,搛了一箸鱼肉,在酱油碟里沾了沾,他的小臂在昏黄的灯下,显现出冷白的色调,青筋的纹理有种禁欲的质感。
柚安自小在港城长大,跟着父亲吃过的高级海鲜数不胜数,也算半个行家。
“这就外行了,蒸鱼的豉油都不淋上去。”
说着便拿起碗汁,却被林鸣修一筷子拦住。
“这是水上人的吃法,他们觉得鱼泡在酱油里,会变色、太咸,鱼肉也会泡软,像这样从头吃到尾,鱼还是干干净净的。”
“是吗?”
“他们一辈子对着海,当然知道怎么吃最好吃。”
柚安于是照林鸣修的吃法,尝了一口鱼,口感鲜嫩无比,料汁的味道一点也不抢占鱼本身的鲜味。意犹未尽地再搛一块,送进嘴里的瞬间,心里冒出无数细小的尖叫。
林鸣修目光平淡,几难察觉地笑了一笑。
很难相信这样简单地做法,能做出酒楼做不出来的风味。
柚安忍不住问:“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做的吗?”
“怎么,你想学吗?”
“我好奇嘛,”她将肉夹在筷子里,借着灯光端详,“蒸一蒸,调个豉油汁,能有什么特别的呢……啊,鱼也有讲究?”
林鸣修说:“他们吃了一辈子鱼,肯定有一套自成一体的经验,环境也有一定关系,同样一套流程搬到家里的厨房,不见得做得出同样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