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闻大师道:“便是杀了度玄都,命盘早已写下,天机无法更改。”
可为何呢?
他甘心么?
危楼之上,谢琦对度玄都说,你可以走了,我不需要你了。
明珠化作鱼目,他风光半生,原来是一个合欢妖女的赝品。
初见时,他澹然出尘,不可亵渎,而她放荡大胆,他视她如妓子。
陡然间天旋地转,云泥互换,她成了蒙尘的珍宝,而他才是窃取佛子命运的小偷。
谢琦会怎么想?
他畏惧的,果真只是交错的命运吗?
月光从枝叶缝隙漏下,尧宁抬头,看见菩提树巨大的树冠,历经岁月烟尘,无声拓下树荫。
尧宁突然想到,谢琦出家前,来自朱门绣户,自小体弱多病。
体弱多病。
豪贵父母同意幼子出家。
尧宁脑海中浮现谢琦模样,高大健壮,身量颀长,是一个强健男子。
若他非佛子,体弱多病的谢琦如今是何模样?钟鸣鼎食之家能轻易同意儿子出家吗?
仿若迷雾驱散,尧宁心中浮起一个大胆的猜想:“也许他真正畏惧的是,命格归位后,将迎来他真正的命运。”
体弱多病,天不假年。
若面临的是死亡,功名利禄又算得什么?
谢琦要侍奉的不是圣女,而是自己的寿数。
他要堕入魔道,以舍利子相诱,让度玄都与他一同沉沦,永远做合欢宗的妖女,而非人界的佛子。
命运牵扯缠绕,佛子不得正位,谢琦便一日占据度玄都的命运,不必因体弱多病早夭而亡。
“大师。”尧宁道望向危楼高塔叮铃作响的风铎,“我想我能寻到谢琦。”
*
寺内灯火渐次零落,人声褪去,危楼内响起了脚步声。
尧宁手持烛台,沿着阶梯盘旋而上,直至最顶层。
她对空闻说,能寻到谢琦,却是将梵天寺上下都走了一遍,直到最后踏上了危楼。
最后一节阶梯隐没,烛火照亮楼阁,从大开的窗口可以望见寺内的重叠掩映的大殿与藏经阁。
尧宁目光逡巡一圈。
无人。
谢琦不在此处。
尧宁将烛台放于避风处,而后缓步绕着顶层楼阁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