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傲慢地盯着他,与略显沧桑的面容不同,那双眼睛却格外锐利,透着略微的深绿色。
毕竟有求于对方,沈适忻闭了闭眼,没有出言顶撞。
见他这幅自认倒霉的样子,舅舅“哈”了声,俯下身,沾了沾他面上还未干涸的伤口,在指尖摩挲几下,啧啧感叹。
“你再早来两三年,恐怕还有得治,现在,呵,回家等死吧。”
他坛子放在膝上,怪模怪样地一摊手,“阿蝎,送客……”
“舅舅,侄儿并不是为自己的病而来……”沈适忻硬着头皮打断了对方。
舅舅的眼珠子又转了半圈,落到他面上,“为我阿姐?你已病入膏肓,她也好不到哪去,回去吧回去吧,记得寻一处风水宝地。”
眼瞧着这舅舅是个不正经的,沈适忻只得将原委道来。
听罢,舅舅神态不定,并没像刚刚一样急着开口。
阿蝎站在门外,刚刚被舅舅一嗓子喊来,躲着偷看了半晌。
听完沈适忻的话,阿蝎转了转眼珠,神态与舅舅一般无二,“阿忻表哥,我爹爹这是要你交换呢。”
女子狡黠地笑,一头霜白的长发格外亮眼。沈适忻这才注意到,阿蝎连皮肤也格外白皙,几乎没什么血色。
“交换?”沈适忻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他现在失去所有身份,若是要金银细软,恐怕他也一时拿不出来。
阿蝎踢踢踏踏地走进来,“是呀,交换。”
按日子算起,她也已是花信之年,却与帝京之中的闺阁女子大为不同,丝毫没有沉稳,反而格外活泼。
她停在沈适忻面前,用手中的竹笛戳了戳对方的心口,丝毫不觉行为有何不妥。
“阿爹要年轻,你当然用这里换。”阿蝎又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却因为那双浅色的瞳,并没有娇憨姿态,反而看得沈适忻起了一身冷汗。
见他一直不说话,阿蝎撇了撇嘴,“阿爹,你不是要取心头血做引来着,怎么不说话?”
她认真地观摩了一番沈适忻,给出了非常中肯的评价。
“看起来死气缠身,但应该不至于死那么快,爹,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她单方面征求舅舅的意见,仿佛已经默认沈适忻愿意。
方才的毛骨悚然已经消落不少,沈适忻平视着面前的女子。
他这表妹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天真。
只从浅薄表象就能看出这些,恐怕也算是个昔年母亲那样的天骄。
“侄儿,阿蝎的话你也听到了?”
舅舅终于表态。
阿蝎笑眯眯地站在他身旁,双手抱胸,衣襟上的药草装饰花纹波光粼粼,眼神里却无端透露出几分戏谑。
“好。”
沈适忻没有犹豫。
他没有任何退路,哪怕是赌,他也不得不试一试。就算是为了寻解药死在这里,他也心甘情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