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关头还能笑出来,像他,又不像他。司徒辅将所有细节摄入眼中,他知道,友人不是装的。
根据记录,尺言一清早就前往桦树林,在充满朝雾的小路上登山。
司徒辅看着插满管子的尺绫,问道:“医生说,还有多久?”
“不知道。”尺言摇摇头。
器械的滴响从门缝透出,垂危的生命在鬼门关边拉扯,心率一上一下。
司徒辅清楚,那种满桦树的山上,住着何方神圣,他垂垂眼,轻声:“你疯了。”
“是,我是魔怔了。”尺言表情一如既往,甚至像尺绫生病前,那种悠然的轻松,他若无其事,还笑笑:“也许呢,有用呢,图个心安罢了。”
他拜过所有的神了,可是没有用,他没办法,只能寄托于别的了。
万一呢,万一有用呢。
“你快把自己赔进去了。”司徒辅轻声一句话,“那就是个疯婆子。”
“不然呢,”尺言摇摇头,无奈笑笑,“我看着他死吗,我没别的了。”
司徒辅述说:“他够累了。”
这句话语传入尺言耳中,宛若安静的爆竹,突然被点炸,他音调突高,怒气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在走廊里回响,空旷得与机器声一同碰撞,司徒辅没有回应。
“他死了,我怎么办?他在他身上花了六年,整整六年!他死了我怎么办?”尺言声音霎时爆发,引得别人都纷纷远离回头。
明明结局是人财两空,是悲剧的,可预见的,不可挽回的。可他为什么要坚持,尺言也想问,为什么!?他不想弟弟过得好一点吗,不想他少受一点罪吗?
他知道,他都知道,可为什么!
为这个破家,为这乱七八糟的关系,为所谓的遗愿,为了以后能活,大家都能过好一点。
司徒辅没出声。
“我没了他,就真的没了。”尺言忽地放松紧绷的身体,温声,“我没办法了,走投无路了。”
他从十八岁,做出第一个留守的决定开始,只剩下这个弟弟了。尺绫要是死了,他就真的一无所有,把自己前半辈子全赔进去了。
医生的动作逐渐缓下来,开始擦汗,病房里反光出平稳的体征,仪器声响有序起来。
尺言望见这一幕,嘴角上扬,轻声道:
“谁知道呢,谁知道灵不灵。”
第70章十七岁
幽深的山洞里,桦树叶声音唰唰,在山里飘摇。神婆嘴里念念有词,却没人知道她在说些什么言语。
尺言跪在地上,沉默地对着神婆,思索着。
神婆瞥一眼他:“想好了?”
他犹豫一下:“先让他,到十七岁吧。”
半根尾指粗的银针,扎入尺言的左肩,直直抵达玄关处。
一阵刺痛袭来,尺言皱眉,神婆仍在念念有词,她又狠狠用力,听到骨头咔嚓一声响,才抽出银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