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绫无助地靠在病房内,看着四面白墙,雨声稀碎。
他写过关于生死的日记,就在草稿纸上,被尺言发现后,对方面色不对,当着他的面揉成一团,若无其事地扔掉。
他以为尺言会骂自己,可接下来只听到兄长温和的语言,这让他感到无尽哀伤,对方似乎自动忽略所以难过,尺言这般人物,永远都在光里。
再活一会儿吧,活够十七,满足哥哥的愿望。尺绫想。
小时候的创伤让他一直不敢直视光亮,而会发光的哥哥,自小就与他不同。他只得仰慕着,倾听着。
第一次上学,他就被人欺负,第二次上学,也被人欺负。他不敢还手,怕自己不能约束力量,一不小心打死对方。
他出去买东西,分不清钱币,也说不清话。他几种言语混杂,售货员嘲笑他。
他不得不承认,他没办法适应这个世界。
他想回到过去,想一个人,想什么话都不说。
可是……尺绫起身,试图去看看窗外,他想看风景。
世界如此糟糕,风景和尺言,大概是他唯一眷念的两样事物,他看着树荫和天空,才能感到短暂的宁静。
再活一会儿吧。
尺绫想着,他迫不及待要去看窗边的树梢,一下地,脚失去力气,身体一沉,歪着倒下。
病房里发出一阵砰响。
吊针被牵扯着,零零落落一地,不锈钢支架滚落,发出清脆的三段声响。尺绫感受不到身体的重量,他只知道自己挨在地板上,地气从皮肤,清晰地窜入他面部。
他睁着眼,看着散落的药水,蔓延到自己的手指。
他开始大口大口吐血。鲜血从他嘴里喷涌而出。
喉咙的血腥味苦涩难闻,渗到他身体的每个部位,每一寸皮肤。
他看着地板远处,有一个小黑点,逐渐变大,他想起要索要些什么,指尖微微一动,身子抽搐。
偌大的病房内,空无一人,只有他躺在地板上。
尺绫宛若回到母亲的羊水里,对这个温柔形象的记忆,只有濒死时的温和。冷意渐渐消散,他想要闭上眼,便有几只手开始触碰他身体。
他要死了。
尺绫脑感染了。
别人都以为他要死亡,可他只不过是从一天睡二十个小时,变成了一天睡二十四个小时,持续三天的重昏迷。在ICU的他浑身插满了管子,脑电波显示他醒了一下,然后又昏睡过去,一直没醒过来。
医生说,要不算了,现在停药也不会太累。
可万一醒了呢。
感染已经转移到脑部,在脑死亡的边缘徘徊,而且就算醒了也不会太好过,还会有第二次的。
尺绫从重症监护室回到原来的病房,带着笨重的仪器,像平常一样,温柔而安详。
尺言不走了,一直守着他。
尺绫面容平静,他的手夹了指夹,显得很是长皙。
尺言笑笑,开始翻起以前的照片,他偷拍过的比他想象中的还远远多得多,糊的不糊的,他都不敢删。现在一抬起头,看见尺绫的睡相,又忍不住要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