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绫缩在厚重的衣服里,他的一举一动,都缓慢无比。
司徒辅将他推回床边,大落地窗外是朗朗晴空,蓝天白云以及一株垂着的绿植。
毛毯覆盖在地上,是专门为他铺设的,司徒辅放下他,又帮他再度盖好毯子,便出房间关上门。
透明玻璃窗,映着发光的空气,轮椅歪斜对准阳台,尺绫静静坐在那儿。
不过十分钟,门又开了,司徒辅开始帮他料理。营养针缓缓注入皮包骨的血管,灌入呼吸的续命剂。尺绫没有动,只是等待,他剩下的一只眼睛也看不清,眼前唯有模糊的光晕。
这处地方不是尺言的公寓,面前人不是兄长,他清晰知道,再也没有人会那么细微照料他。
他发问:“他会死吗?”
司徒辅没回答,身影遮住他面前的光晕,一闪而过,太阳又强烈射入他眼睛。
“你帮我,把窗帘拉上。”他轻声吐出。
司徒辅听从这个病人的安排,走到落地窗边,缓缓拉动窗帘。尺绫的轮椅微微动,盖在他身上的毯子滑落了。
司徒辅回身,低头弯腰帮他捡起。蹲下来,重新盖在他身上。
尺绫看到他的头颅,张口,死死地咬住他耳朵,血腥味在牙缝间渗出。
司徒辅不动,任由他咬,前几天耳朵的咬痕仍在,细细一道血痂,缝了两针。
这个垂死的病人,要他死。
司徒辅的玄关在耳上,只要再深一点,便触及到他的性命攸关之地。他感受到尺绫的牙紧紧贴着皮肉,血液滴滴流落颌骨,生死之间就隔着一层气息。
“他会死吗。”尺绫问。
司徒辅缓缓张唇:“他会。”
尺绫轻轻吐出:“那让我死。”
不到半秒,尺绫含血腥味,舔着他耳的创口,轻声道:“不然你死。”
空气凝滞半分钟,司徒辅终于缓缓动了,尺绫的牙齿已经麻木,松开一条缝,地面上早就滴下三四点血珠。
尺绫能够让他死,只要他想,他就能。即便他快死了,他也能。
司徒辅起身,没有回视他的眼神。
血滴凝固在他嘴边,为灰白的脸色添上最后一抹迤逦色彩,正如窗外浓烈艳丽的夕阳,缀上火红白花。
经历过几番协商后,死者家属态度仍旧强硬,尤其在听闻这起案件不能公开处理的时候,他们表达极端的抗议。
另一对十六岁刺头少年的家长,更是厉声要求对凶手实施酷刑至死,以及三百万的赔偿金。
两个小孩虽然干了有违伦理道德的事,但罪不至此,无论如何,尺言都死罪难逃。
“他必死无疑。”这是官方最后的答复。
案件已全然移交有寂司,这个霸占市级主权的部门,将会公正处理这件事情。尺言被关入特制的牢房,就在大气堂皇的有寂司负一层,四面装满了机关。
司徒辅经过,查看铁栏内的友人。这个常年整洁的青年,此时此刻有些邋遢,却仍想保持自己的洁净。
“你弟昨天打了一剂营养针。”司徒辅述说。
尺言沉沉呼吸一口,缓慢动动,对他说:“好,你照顾好他。”